当那名靠坐窗边的铁匠先生发出“离开门边”的呼声后,毫无预兆的灾祸忽然降临。
那是几乎没有人可以做出反应的瞬间,当第一丝裂缝出现在酒馆紧闭的木门上时,正对门口的罗伦便感觉到有人揪住了他的肩膀。
紧跟着,他的视野一片恍惚。在惶惑与眩晕中,他的眼角瞥见一个庞然大物冲向了吧台。
在那一刻,罗伦只有一个想法:老板还在里面!
但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身影冲破店门,将它前进路线上的客人都给撞飞出去,最后重重砸在吧台之中,掀起一阵骇人巨响和爆涌尘埃。
而后,在惊呼与呐喊声中,罗伦看向身后——格林德里奇神色依旧,并松开了拉扯他的左手。
是格林德里奇救了自己,如果不是他把自己拉开,那巨大物体爆冲的力量将把自己给撞一个半死。自己刚经历过一次空间波动的重创,虽然已经痊愈但那种感觉绝对不想在尝试第二次。
这么想着,罗伦向这位年轻修士沉沉点头:“多谢。”
“不要客气,也许我们还不是朋友,但拯救无辜的民众也是神职人员的职责。”格林德里奇说着,将另一只手上的东西也递给了罗伦,“而我作为圣途者,能够拯救的不只有逝者的魂灵。”
他手中是罗伦放在吧台的药箱,在方才那灾祸横来的惊人时刻,他不仅救下了罗伦,甚至还有闲暇将他的手提箱也一同取走。
罗伦接过药箱,扭头看向酒馆门口,并顺着这灾厄的途径一路看向吧台。
他看见迸溅在墙壁和地面的鲜血,听见了呐喊与哭嚎——有人没能躲过冲撞,倒在了血泊里。
其中也包括那个跟格林德里奇打招呼的女赏金人,她的四肢被撞断,异常扭曲狰狞,肋骨从身体里刺出,苍白恐怖。
吧台的废墟里,啤酒和鲜血掺杂着流淌出来,那想必是老板的血。他没能躲开致命的碰撞,估计作为这大冲撞的终点,下场最为凄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客之中,一个身材高大健硕如同巨熊的男人发出一声怒吼,抄起了手边战斧。而其他的客人则比他更早地警惕着,有人架起盾牌,有人紧握长剑,有人手举法杖,也有人弯弓搭箭瞄准扬尘弥漫的吧台。
罗伦也咽了口唾沫,并马上从手提箱中掏出了一瓶能够压制恐惧情感的“无畏药剂”一饮而下。这之前对付雷明顿的时候,他也采用了这种方法来让自己更加冷静敏锐,达到百分百的脑力发挥。
站在他身边的格林德里奇见状挑了下眉毛:“那个箱子里都是药剂么?”
罗伦点头:“我是一名药剂研究员。”
说着,他将一瓶恢复药剂递给格林德里奇:“恢复药剂,二级货,希望你用不上,但如果真的用上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虽然神圣奇迹中也有着修复伤势的招数,但格林德里奇相当果断地接受了罗伦的好意:“谢谢您,罗伦先生。不过我觉得咱们当下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妥当,难道您想要以身犯险么?”
“没办法,至少我要知道是什么人杀害了老板,他对我不错。”
前世,罗伦的父母从小就教导他不要见义勇为,不要为天下先,因为枪总是打出头鸟的,而后来人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还得骂娘,骂你这个前赴而死的娘没留下更多。
后来罗伦上学、毕业、参加工作,他发现大多数时候自己根本连出头的资格都没有——自己没有那么勇敢、没有那么愤勇、更没有那么优秀。那些能够成为“出头鸟”而率先振翅啼鸣者并非幼年时学校里爱出风头的混混地痞之流,他们不仅拥有超凡的勇气,更拥有足以出头的实力让他们敢于为自己的理想、为自己的原则、为自己的主义去发声。
理想主义者从来不会对现实避而不谈,他们知晓自己的任务比现实主义者更加艰巨,所以他们会比现实主义者更加现实地堆垒地基,然后旁若无人却心安理得地去建造理想的通天巨塔。
而罗伦,他只是淡然地站在侧面,目睹那些人的慷慨与勇敢。他庆幸自己尚且知晓自己的普通,所以懂得躲避、懂得后退、懂得德不配位与有勇无谋的危害。
但是望其项背不代表止步不前,罗伦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
我做不到为了大义去牺牲自己,但我知晓为何为情义。
蕾奥娜守护整个王国是大义,我做不到,我只能给予自己作为丈夫的支持。但是酒馆老板对我不错,免费请我喝酒吃饭且不止一次,甚至在我刚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借给我第一个月的生活费用,这就是情义。
所以对那个害死老板的怪物,我能杀就杀,杀不了,就找人帮忙杀。
这就会是罗伦最简单、最直接的想法。
而格林德里奇在听完罗伦的回答后,露出了一个谦和的微笑:“既然如此,我也留下来观望一下吧。”
“你是那种好事之徒么?”
“您可以这么认为,但我也有自己的理由。”说着,格林德里奇扭头看向酒馆门口,凝视门外的黑暗街道,“也许等那些人一来,您也就会明白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了。”
黑暗的街道上,传来了沉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