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王子佩特鲁斯·多兰古雷格向父亲凡克拉德皇帝,以及两名王子布伦特、莫里森挥手:“欢迎,父亲大人,以及两位兄长。”
但是只有凡克拉德回应了儿子的话语。他的脸上涌现出一种复杂的神色,其中有着惊讶,有着疑惑,也有些许愤怒。但一切情绪都被他隐藏在了板起的脸上,即便是那两撇小胡子都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就在佩特鲁斯的身边,一个可怜的宫廷女仆被脱得一丝不挂地跪在床上,两条帷幔拧成的绳子捆住她的双手手腕并斜向抬高,使她虽然垂首却无法弓背弯腰,只能被迫地显露自己赤裸的胸脯。令人觉得不妙的是,洁白的床单被血迹斑驳染红,但女仆的正面却没有伤口,这使得整个场面看起来更加诡异。
“佩特鲁斯……”凡克拉德王走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的第三个儿子,“你的病情已经康复了么。”
于是佩特鲁斯站了起来,张开双臂向皇帝展示自己的身体并转了个圈:“是的,父亲,我康复了。很遗憾,我没能如你们所愿地死去,希望你们不会因此而对我怀恨在心。”
“你因何康复,就连恩姆大师都说你必死无疑。”凡克拉德抛出自己的问题——连整个赫拉斯医术最高明的宫廷医师都表示他必死无疑,他不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
因为佩特鲁斯甚至比染病之前更加健康活泼。
“我不知道,父亲。”佩特鲁斯答道,他的神色比先前要鲜亮不少,充满了血色与朝气,符合一个16岁少年的气质。只是他的欣喜笑容中有着一丝诡异的僵硬,令观察细致之人难免产生恐怖的违和感。
但是凡克拉德皇帝并不因此而感到恐惧,因为面前之人毕竟是他的子嗣,只有无能而软弱的父亲才会惧怕自己的孩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是。
而迎着父亲审视的目光,佩特鲁斯坐回到床上,歪着脑袋笑而言说:“今天早上,我分明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不过比起死亡更让我感到悲哀的是,我的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兄长自不必说,身为皇帝的父亲您也可以理解,但是就连我的母亲都不曾出现在我身边。仿佛我的死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而就在我生命流逝的同时,大家都已经在圣宫大厅摆起了宴会。”
“然后,我在黑暗与绝望中看见一位陌生的神明向我掀起黑色浪潮,向我赞颂一位无名的圣王。等到我睁开眼睛,我只觉得神清气爽——这就是我康复的过程。”
说着,他将目光投向了两位兄长:“您觉得这个理由还算有趣么?”
刹那之间,他的目光中放射出令人忍不住打颤的审视,两位王子面色惨白,心照不宣地躲避了弟弟的视线。
凡克拉德厉声喝止了佩特鲁斯对两位兄长的阴毒视线:“即便你已经康复,为何要对一个无辜的女仆做出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情!你残害女性的的行为让多兰古雷格家族蒙羞!”
“因为她只是一个女仆而非我的女官。”佩特鲁斯笑道,“她将自己出卖给了王廷,自然包括她的身体、她的灵魂,也包括她的生命。”
顿了一下,在皇帝陛下由惊诧转为愠怒的目光下,佩特鲁斯的目光也骤热阴沉,并无半点畏惧地回敬道:“况且,在我濒死而最需要得到照料的时刻,这些下人却将我一个人抛弃在这里,任由我自生自灭。作为父母、兄弟,您和母亲,以及兄长们大可以说自己没有义务看护我这样一个累赘,但他们不行。”
“这个帝国之所以能够平稳运行,靠得便是每一个国民都认真完成自己的工作——皇帝要统御国度、大臣要献计献策、将军要统领军队、骑士要冲锋陷阵。而他们身为仆从却逃避了自己的义务,这是对他们中的一员的惩罚。”
说着,佩特鲁斯王子伸手,强硬而粗鲁地捏住了那名宫女的脸颊,将她的脸强行扬起,使其不得不注视着凡克拉德王。这名年轻的女仆只在唇角有一丝淤青,脸部的其他位置都安然无恙。可见佩特鲁斯虽然施以严厉惩罚,却终究是没有夺去她珍视之物的。
但是即便是最愚笨的家伙也看得出来,她那失神双目之中所流露出的绝望表明她的心已经死了——被这么多人亲眼目睹遭到羞辱的惨象,任谁想必也已经心如死灰。
然而,佩特鲁斯王子却只是继续淡然说道:“她只是个开始,父亲。从我的住处开始,一切在我危难之时胆敢对我不忠的附庸,我能够回报的只有怒火与惩罚,仅此而已。”
说完,他猛一甩手,将那宫女的头狠狠摆开。
“今天的天气实在不错,但是因为惩戒不忠之人浪费了我一个宝贵的下午,如今我身体疲倦、一身臭汗,该去沐浴一番了。”
“那么,请允许我离开。明天我会去拜访您与母亲,再见。”
说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悠闲话语,佩特鲁斯趿拉着他的鞋子绕过凡克拉德,向着已经目瞪口呆的两名兄长阴沉一笑:“布伦特哥哥,莫里森哥哥,你们两位莫非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么?”
两人什么话都不想说,猛地向两侧分开,将大门让了出来。
于是三王子走出自己的寝室,在路过门口时,发现了一个衣着华丽严谨、头却垂得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