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夜在狄斯贝克是非常不吉利的日子,因为这晚无月,没有半点辉光。即便是包容博爱、荣光万丈的父神“荣光之主”都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不再体察这世间的无限悲剧。
在无月无星的夜晚,高墙区一处小屋的房门被敲响了。
一个身穿暗红色长袍的男人拉开了大门上的小窗。门外一片漆黑,街道上的腐烂恶臭钻进他的鼻子,若非面目隐藏在大袍的兜帽之下,也许已经可以看见他厌恶的神色。
“是谁。”声音听起来很年轻,男人的年龄应该也只有二十来岁。
“我,希尔芙。”女性的声音传达过来,“我带了‘新鲜血液’来。”
“请原谅。问世间强大之物——”
似乎是对暗号,希尔芙翻了个白眼,答道:“莫过于胸腔中的赤红鼓动。快点开门吧你这个蠢货,难道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
一声沉重的门闩拉动声响起,似乎是特意加固过的铁质门闩。男人打开门,并冲走进来的希尔芙致歉:“请原谅,希尔芙女士。这是规矩,即便是尊贵伟大的‘渴求者’亲临都不能逾越他自己创设的法令。”
“我知道我知道,何况我不过就是你们的雇佣工,对吧。”希尔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指了指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这是想要加入你们的人。渴求者呢?我要见他。”
乔装变容的罗伦不动声色地观望着这间屋子。屋子表里如一的破旧,若是雨天也许会漏雨,若遇风雪估计会漏风。一个教团能够在圣白光环的统御之下幸存,要么是因为特别强横,强到足以将国教的大人物们一叶障目;要么是因为特别贫穷,穷到在外人看来这种结社不过是小打小闹。
显然,初次观测,罗伦倾向于后者。
但若是一个教团贫困到不得不在外城区满是粪臭的街道上设立据点,却可以雇佣价格高昂的“享乐者”精灵去偷盗药剂学院的药材、拐骗王城的合法公民,那罗伦觉得这个教团故作低调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大人今日有事不在,但是雷明顿先生正在下面。”守门的另一人答道,也是个男人的声音,比他的同伴更加粗犷坚毅一些。
希尔芙点了点头:“好啊好啊,如果是雷明顿的话,见一面也是可以的。”
不过罗伦的关注点并不在渴求者和雷明顿上,他听见一个关键词——下面?
“等一下,希尔芙女士。”当见到黑精灵打算带罗伦离去的时候,声音粗犷的信徒忽然出言阻拦了她,“如果只是新成员加入的话,只需要一位祭司便足以施洗……”
言外之意,只是拉人入伙,就不要打扰雷明顿先生。
“哼?”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声似笑非笑的轻哼,希尔芙走到那青年面前,于昏暗房间中用圣途之力端详着他的面孔,“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手已经摸在了刀柄上。
伙伴被吓坏了,向后倒退的时候被暗红色长袍绊了一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但是那青年却岿然不动,依旧用他粗狂坚毅的嗓音给予答复:“希尔维斯特。曼福萨尔·希尔维斯特,女士。”
“你的名字跟你的人一样啰嗦。”暗光之中,希尔芙眼中的幽绿格外刺眼,令人联想到林中的孤狼,“那么曼福萨尔·希尔维斯特,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人不仅会加入你们教派,还会成为我希尔芙的丈夫,你是否会对他产生更多的敬意?你是否认为我带他去见雷明顿还是多余的事情?”
青年曼福萨尔大兜帽之下的脸如他的声音一样,瘦削而方正,具有明显的骨感。他的五官很浅,给人以过分扁平化的感觉,但那双灰黑色的眼眸之中却藏匿着一种不甘屈居人下的倔强。
面对希尔芙的质问,他一时之间没有作答,却也并没有因为遭到逼问而显露出半分的窘迫。他便如同神庙中双目无神的雕塑一般,虚妄地望着眼前虚空。
“我在问你话呢,曼福萨尔。”对他的沉默给予了一字一顿的催促,希尔芙的杀气已经浓烈到令烛光不由自主闪烁摇曳的程度,“回答我,你刚才的话语是在阻拦我、教导我、警告我,还是挑衅我?”
仅仅是一个三阶的圣途者就已经“恐怖如斯”,罗伦很难想象妻子蕾奥娜如果真的生起气来,那该是怎样骇人的场面。何况,“刃”之圣途一听就比“夜”之圣途更具攻击性。
面对希尔芙的重压,曼福萨尔的颌关节微微鼓胀了一下。在这不动声色但仍被希尔芙看在眼里的咬牙动作结束后,他最终还是以满含歉意的态度低下了头。
“我为我的莽撞而向您道歉,女士。雷明顿先生就在下面,前路畅通无阻。”
“我是个讨厌被人管闲事的精灵,如果下次再敢对我提出搅扰心情的质疑,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说完,希尔芙松开握刀的手,转身带罗伦向前走去,消失在了阴影笼罩的里屋之中。
曼福萨尔·希尔维斯特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并非不害怕,对方本就是比人类要强大数倍的精灵,还拥有圣途的力量。而他呢,不过就是这个“不息鼓动”教团最普通的一名信徒,只是今夜恰好轮到自己守门而已。
同伴爬起来,心有余悸地向他道歉:“希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