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清脆的枪声,像一道看不见的闪电,划破了周围静寂的夜空,惊起了路边枯树上的孤鸦,在寒风中留下一串呱呱的叫声,渐渐远去。
街道旁边茶叶铺的马掌柜正好起夜,听见枪声,偷偷撩开床帘一角,小心的向外张望,在夜幕的掩护下,一个裹着大衣肥胖的黑影,在凛冽的寒风中一闪,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暗夜、冷风、枯树、寂静,好似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路边一两盏吊灯,在寒风的摇曳下,懒散的施舍下一点昏黄的灯光,借助这昏暗的灯光,隐约看见一个人,趴卧在一条窄小胡同的拐角处,身下流淌出的血液,渗入道路的泥土中,很快就被寒冷冻住,就像一块被撕扯过的红色毛毯,压在倒在地上的人身下。
在1945年,在关河冷落、残照当楼的北平,夜半的枪声、流血、死亡和冷漠,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天刚蒙蒙亮,路上稀稀疏疏地有了几个行人,从北边路口慢悠悠走来3个人,都穿着警服,歪戴着警帽。为首的是个中年人,个子中等,旁边跟着一高一矮两个人。恰巧路边树上掉下一摊鸟粪,正好落在了矮子身上,矮子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朝树上扔去,马上一大群乌鸦飞上天空,在天上盘旋着,发出阵阵啊啊的叫声。
这3个人,是北平警察局负责这一片治安的警长白风利,和他的2名下属。这白风利年纪在50岁上下,长的其貌不扬,身材精瘦精瘦的,一头稀疏可数的头发,抹的油光锃亮,梳成背头伏在脑袋上,细长的脸上,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一切可图之物,两道八字眉,时刻准备着向上级献媚,塌鼻梁,小嘴巴,一口的伶牙俐齿,长相三分不像人,七分像鬼,凭着他姐是北平保安局长夫人这层关系,加上他油头滑脑,见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的这种本领,轻易就混到了警长这个位置。
旁边两个巡警,一个是细个挑,面黄肌瘦,弯腰驼背,名叫侯华,经常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人送外号油条精。另一个是个小胖墩,脸黑黑的,愣头愣脑,名叫李奎,经常无故用警棍打人,人送外号土豆精。这两个货在白凤利手下办事,真算得上是沆瀣一气。
街边刚卸下门板,准备开始营业的茶叶店马福马掌柜,看见这3个人过来,赶紧打招呼:“白警长,早啊?”白风利用眼角瞟了一眼马掌柜,慢吞吞的说:“听说那边昨晚又死了一个,老子过去看看。马掌柜,最近上好茶叶了吗?晚上包两斤给我送去。”
“一定一定。”
马老板点着头哈着腰说道,白风利继续向前溜达着,用牙签剔着牙,然后将牙签甩出,牙签在寒冷的空中翻转着落在地上。
看白风利一行人走远了,马掌柜用手狠抽了自己一嘴巴子,使劲朝街上吐了口痰,然后闪进店中,看见地上有个圆圆的东西反光,低头一看,不知是谁掉落的一分钱硬币,马掌柜赶紧弯腰将硬币拾起来,装进自己的口袋,一抬头,看见独子马小福正从铺子后面的宅子里跑出来,张口骂道:“什么时候才起床?懒得你生蛆。”
马小福也不敢回嘴,急匆匆的走出店铺,拐进旁边的胡同,朝胡同里面的茅厕跑去。这马小福18、9岁的样子,高挑的个子,生得一张白净净的脸,比他父亲马福多了一分生气,少了一分世故。
白风利一行人很快就走到出事地点,只见街角地上趴着一具尸体,穿的还算讲究,周围零星的行人,就像躲一摊垃圾一样,从尸体旁边绕过去,继续走路,就好像地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死猫、死狗。
白风利凑近看了看,见尸体旁边被人用碎砖块在地上写了几个字,歪歪扭扭的。认出是“欠债还钱,没钱命还”几个字,白风利脑海中马上浮现出刘胖子那张肥胖且狠毒的脸,这刘胖子是放高利贷为生的,经常做一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白风利俯下身子,熟练的在死者身上摸了摸,掏出一个怀表,塞进自己的兜中,又摸出一个钱包,打开看了一下,里面只有几张不值钱是金元券,金元券旁有一张火车票,白风利拿出来仔细看了一下,上面印着北平到上海,时间是今天晚上。心里默念着:“倒霉鬼,没跑成功。”随手把钱包递给站在一旁的油条精,“重要物证,拿回警局。”说完,站起身来刚要走,突然发现死者手上金光一闪,原来是手上戴着一个金戒指,白捕头迅速弯腰将戒指撸下,顺手戴在了自己手指上,然后清了清喉咙,将一口痰吐在尸体上,转身不耐烦的跟油条精和土豆精说:“你们俩赶快找人把死尸弄走,下午给我出份尸检报告。”然后转身朝附近的一条胡同走去,胡同里面住着他现在想要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