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瞬间安静下来,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褚顺的右手微微颤抖,有些狼狈地缩进袖子里,讪笑道:“宗族之矩,嫡庶之分,不可有违。”
见他连宗族都搬出来了,褚润讥诮地扯了扯唇,“所谓嫡庶,不过取决于父亲的正妻是谁,不是吗?
”
褚顺一怔,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一如既往的温润亲和,但眉眼间的冷漠与疏离却无法伪装,这种目光他似曾相识,当初褚全和薛锦绣一起逼迫他反大房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
褚顺的心沉了下来,望向褚润的目光也变得复杂,“你想做嫡子?”
父亲就是父亲,总能一语道破他的心思。
褚润弯了弯唇,脸上罕见地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除非父亲想绝后,否则出现新的嫡子,不是必然的事情吗?”
他故意将“绝后”二字咬得很重,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褚顺的脸上。
褚顺垂下了头,半天不敢看他的眼睛,除非他想休妻再娶,生出新的嫡子,否则将褚润扶正,的确是眼前最好的办法,他都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还生不生得出儿子,就算生得出来,也未必能比褚润有出息……
简单地权衡过后,褚顺很快有了决定,“好。”
他咬牙道:“等你高中回来,我就将你娘扶正。
”
短短的一句承诺,褚润却仿佛等了半辈子那么久,他抬起眸子,同样扯出一抹笑容,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发自肺腑的,“谢谢父亲。”
……
离别的日子很快到了,褚令和褚润在华亭县主的陪伴下一起上京赴考,原本褚贵也要跟他们一起去的,大概是因为二房突然闹了一场,让他看清了形势,多年屡试不中的人,竟主动提出要放弃这次机会。
其实就算他不放弃,褚家也没人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读书跟武功一样,都讲究“天分”二字,若勤真的能够补拙,那早出晚归的农民个个都成了状元。
“大爷,京城路途遥远,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时春分泪眼汪汪地看着褚令,这是他们成亲以来第一次分隔这么久,她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褚令淡淡颔首,强忍着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在外人面前,他越是表现得在乎时春分,她就越容易成为别人的靶子。
“大嫂,你也别太担心了。”纪小满在一旁安慰道:“大爷此去京城是要金榜题名的,你该为他高兴才对。”
“嗯。”时春分吸了吸鼻子,想起自己大少奶奶的身份,不得不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褚令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如果不是京城形势未明,他还真想带着她一同上京。
比起他这边的热闹,褚润那边就显得冷清多了,除了褚顺出来送他,旁人基本上都围在褚令的身边,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平日里大家都觉得褚润的人缘比褚令好,可到了关键时刻,那些所谓的人缘却一文不值。
“阿润,你别理他们。”褚顺忿忿不平地看着远处的热闹,浑浊的双眼里写满了妒意,“咱们二房不会永远都这样的,你一定能扭转二房的局面!”
“我?”褚润好笑地扯了扯唇。
从来不被二房垂怜的人,却莫名其妙地要背负着二房的责任,比起周遭的冷清,他觉得这一点才是最可笑的。
“当然是你!”褚顺理所当然地强调道:“等你高中回来,我就会休了薛锦绣那个毒妇,再把你娘扶正,到时候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少爷,我们二房一脉以后全都靠你了!”
原本很期待的事情,被他用利益交换的口吻说出来,褚润突然觉得有些反胃。
他一心一意争取的嫡子名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如果我没有高中呢?”褚润突然开口。
褚顺愣了一下,还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考不过褚令,很快道:“就算考不中状元,榜眼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柳州能有几个榜眼,你已经比他们大部分人都强了,依然会是我们柳州的骄傲。”
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完全没有注意到褚润眼底的寒霜。
一定要成为柳州的骄傲,才配做他褚顺的嫡子吗?
可为什么褚全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这一切。
永远都经不起对比的父爱,真不知道可悲的是他还是褚顺。
简单地寒暄过后,一行人便上了离家的马车,老太太在柳姨娘和褚芊的搀扶下,弓着身子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才哑着嗓子开口道:“回吧。”
众人各自返回自己的院子,时春分转身的时候,突然在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姜雅?
她眯起眸子,主动向对方走了过去,“你也是来送阿令的吗?”
大概是知道了褚令对她没意思,时春分在姜雅面前充满了底气。
见她用如此亲昵的口吻喊出“阿令”二字,姜雅整个人绷紧了身子,脸色也有些难看,“是又如何?
大少奶奶该不会连这都介意吧?”
若在以往,时春分可能会被她的气势唬住,但自从知道了她不过是褚令精心挑选的挡箭牌后,她再看姜雅只觉得怜悯,又是个一头栽进褚令的温柔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