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均而寒暑平,正值仲春之月,镜湖边的风荷渡口,数十男女长身而立面向湖面,望去男未弱冠,女正豆寇,莫欺年少,皆是宗室名门后辈翘楚,方可来到此间。上次大镜开湖,已是三年之前,正是那一次,空置数十载的云上宫迎了新主。这镜湖绵延数百里,平波无漾,水天一色。这渡口号风荷,空茫茫却无半分荷迹,堤岸上新草染翠,细柳垂荫,远处岱峰延绵入天,正是这群少男少女将达之地一一墨库山。
“这排云殿端得好架子,本姑娘从晨光熹微便在此等候,都日上三竿了,相迎之人鬼影都不见一个。"一个身着绯色纱衫的少女语带娇嗔,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少女肤如凝脂大眼丰唇,本有人想出声斥她无理,对上她明艳动人的娇颜,便自噤了声。
马蹄嘚嘚敲击路面,溅起阵阵泥雾,一辆马车由远及近,赶车之人面目渐清,只见那人面黑如沉炭,蓬头鸢肩,豺目虎吻,视之甚是狠厉,身上重要部位以兽皮蔽之。这群少年男女平日里都最是矜贵雅致,哪里见过如此粗敝貌丑之人,俱从心底鄙于不屑起来,同时也诧异车上来人身份。马车来到渡口近前停下,赶车大汉纵身跃下马车,身形比常人高壮出许多。"忧儿,到了。"丑汉温声细语对着车内人说道,与他那形如鬼魅之态极不相称,众人便越发对车中之人好奇之心又增几分。一只葱根玉指掀起马车窗牖前的藕色纱幔,少女自马车缓步而下,微风轻卷,烟裙袅曼,云髻盘鸦,白绡覆面,一双琉璃美目望向渡口一干众人,若两汪春水旖旎无边,一视心旌摇荡,再视魂魄欲往。少年郎们大都血气方刚,忍不住悄悄运行神元,想窥得女子真容,却发现那白绡看似轻薄一片,神元遇之如走入深巷,渐自黑不见光,莫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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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向,辰光一长修行浅者已有几个席地而坐,归元纳息,以免误入混沌。众人已知那小小白绡绝非凡品。
"何方妖物?跑到这四海圣地来装神弄鬼!"先前那个绯衣少女见此情形悻悻然道。
"姑娘勿乱语,她好像是从少室山而来。"一个临近绯衣少女的俊美青衣少年轻声制止道。听得"少室山"三字,人群中一阵嗟吁之声。那丑汉听得声音寻声望向绯衣少女,曈孔微微一缩,双目圆睁,似要喷出火来。他身旁叫忧儿的少女却似对周遭事物浑然不觉,美眸径直投向渡口前的湖面,眼露些许哀色似自语又似与人道:"阿答,这四海圣地竟自任她们萎了这许多年。"那被唤作阿答的丑汉寻着少女的目光,望向空无一物的镜湖不知如何作答,挠头抓耳思索一番道:"上次南山的云柳姑姑被天雷伤了精魄,我看你给她使了些月露,月余便枯枝抽绿,忧儿既可怜她们,便也给她们使些好了。""呆阿答,云柳姑姑损得是精气,这风荷伤得是心,岂能一样,容我好好想想,可有解救之法。"说罢蒙面少女作歪头沉思状。
四海之内瑶花琼草、珍禽异兽若分十分,少室山必独得七分,两分在大镜,其余一分天下共之。少室山也是四海最神秘的地界之一,据说少室山山主有通天彻地、续命回春、生枯反朽之力,历代山主却并不行走于四海,长年居于少室山,这山主救人往往视当时心情和机缘,饶是如此,世家宗门受过少室山恩泽的仍不在少数。况行走四海、修身除恶,保不齐哪天就会命悬一线有求于人,故少室山是万万开罪不得的。
众人目光心绪一时皆被这少室山少女牵引,竟未觉这渡口远侧似凭空出现一大一小两艘雕栏画舫,祥云杳蔼,仙乐飘飘须臾间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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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近前,最奇是这船过镜湖,湖面一丝波动未现,这湖上画舫竟似腾空驭行。从大画舫上飘然而至一位身着水蓝色宽袖长衫,襟口处绣着湖蓝祥云暗纹的男子,乌黑的长发如瀑,头顶以小银冠束之,面如冠玉,笑眼盈盈对众人道:"我乃墨库山排云殿平渊上人座下丰折柳,请诸位移步忘乡,随我去往牵云台。"此人看着约莫只长众人数岁,言形举止却处处透着守正达炼,让人无来由生出妥贴亲近之意。一众少男女虽自小被鞭驽琢玉般教导,恭身在这湖边候了多时,却不免早生出一些乏躁之意。大家雀跃着踩着湖面上的踏步云鱼贯入了名曰忘乡的画舫,四人一桌倚窗坐下。画舫顶棚以星河彩锦为底,上绣两条首尾相交而戏的金龙,威风赫赫栩栩如生,两条金龙口中具含有一颗硕大夜明东珠。四周檐廊具是些巧夺天工的销金嵌宝雕镂,真正贵不可言美不胜收。
待众人坐定后,大家发现少室山那位并未进舫,那被唤忧儿的少女此刻正蹲在湖堤边,用柔荑伸入镜湖中划拨着。众人暗自惊奇,出门前被家中长辈师尊千叮万嘱,切不可沾染风荷渡口的湖水,虽没说明缘由,但如此郑重告知,一定事关非小。再看这少女戏耍片刻,也未见有甚异处。丰折柳心中也暗自称奇,这镜湖风荷渡口百里之内的水连山中弟子也不敢碰得半分,皆怕丢了命中三生。师傅说她是主上的命中双修,看来是那为老不尊的又不知使了什么诓骗手段,从少室山骗来这姑娘。这姑娘定是不肯了,宁自毁三生姻缘也不肯随我上山,这可如何是好?众人心中各自翻山倒海,只见那少女不知何时从魄芯中取出一个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