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再向兰姐打听钟文远的情况,因为兰姐更喜欢向她打听外面的世界、城里的世界。
傍晚,余晖落下,许露又和兰姐配合着把晒好的稻谷堆到一起。晒干的稻谷要用当地人叫“风柜”的工具吹走谷壳和杂物,饱满的谷粒就通过风柜分槽分离出来。没晒干的,用编织袋盖好,以免被露水打湿,第二天接着晒。
村长安排几个有经验的村民提前从地里回来,帮许露和兰姐用风柜处理晒干的稻谷,晒谷场热闹了起来。
许露被安排到的工作是用手摇起风柜外侧的转子,转动风柜内部的扇叶产生风力,就能将那些不需要的杂质吹走,留下真正能称之为粮食的稻谷。
还没散去的热量从晒谷场蒸发上来,即便干着最轻松的活,许露还是有些吃不消,感觉要中暑。
咬牙挺住的同时,许露时不时地侧身往斜对面看看没处理的稻谷还剩下多少。
又一次侧身时,她突然看到钟文远出现在晒谷场,他下身穿着军绿色的裤子,上身穿着白衬衣,推着自行车,从他衣服干净整洁的程度可以看出来,他没干农活。
晒谷场上的众人纷纷跟钟文远打招呼。
原来这位也是万人迷啊!
许露低头看自己,即便没有镜子,她也能想象得到因为出汗以及为了防晒穿的大号衣服,必定形象很差。她缩回到风柜后面,继续摇转子。
“文远,这位是谁啊?”
有人问了一句,其他人才注意到跟在钟文远后面几米远,有一位穿着打扮和气质跟他们农村人格格不入的妇女。
钟文远说:“这位同志是京城来的,说是来找韩骄阳同志。”
“原来是找韩知青的……他在地里干活呢,不过许露在。”
众人纷纷朝风柜这边看过来,有几个人还不约而同地叫许露的名字。
兰姐直接走到许露身边,用胳膊肘子轻轻地撞了一下许露,“该不会是你婆婆吧?”
风柜呼呼的声音把刚才大家的声音淹没了,许露刚才并没有听到大家的声音,听到兰姐这样说,许露突然想起来大半个月前韩骄阳收到的电报——母将至。
隔那么久才来,寄普通信件都能收到了,她却发电报。结合她对韩骄阳的真实态度,许露有理由相信她是故意让韩骄阳陷入长期的不安中。
可惜现在的韩骄阳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逆来顺受的男青年。
多年后,徐金娟依然对第一次见许露的情景印象深刻。
风柜后面走出来一个女孩,比绝大多数女孩显得高挑,大热天还穿着长袖,宽大又土气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余晖正好落在她脸上,皮肤看起来并不黑,而是红,热得通红。
她在打量她,她竟然也在打量她。
徐金娟微微扬起下巴,把目光从许露身上收回,对钟文远说:“同志,你能不能帮我把我儿子韩骄阳叫过来,现在太阳都下山了,应该不影响他的工作吧。”
旁边热情的村民说:“那是许露,是韩骄阳的媳妇。”
徐金娟盯着许露看了几秒钟,随即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连连往后退,“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儿子结婚,怎么可能不跟家里说!更何况他是有未婚妻的人!”
除了当事人之外,众人面面相觑。
就连向来稳重的钟文远都有些诧异地看向许露。很快,诧异又变成了同情。
许露毕竟在双井村呆了两年,村民下意识地维护她,有人对徐金娟说:“您是不是误会了?周小静同志不是韩骄阳同志的未婚妻啊。”
徐金娟几乎要哭出来,“什么周小静?我说的是骄阳父亲战友的女儿!他们从小有婚约,为了让他们尽快熟悉起来,所以骄阳父亲才安排他到距离那姑娘近的地方当知青。”
说完,徐金娟突然冲到许露面前,捂着心口,哭着说:“你为什么要让骄阳,让我们全家变成忘恩负义的人?”
许露往后仰,避免被人喷口水的样子,不急不慢地说:“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妹妹去世后,想方设法嫁给妹夫,给妹夫的儿子当后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