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咳嗽,沈之屿都觉得自己的肺部像是要裂开,但又总是在最后一步前缓缓吊住,让他苟延馋喘着做一些想要做的事情。
“何事?”缓过一口气后,沈之屿温声问道。
“温小公子又来啦。”盈儿看见手帕上若隐若现的血丝,担忧道,“这次您要见见吗?”
温子远的母亲和沈之屿的母亲是一母同胎的亲姐妹,两人关系也分外好。
但这半个月来,沈之屿都没见温子远,怕的就是给他惹麻烦,温家一脉清臣,在朝上也不算显眼,只要他们自己不找事,元彻是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可是……
如今天下大乱,没有人能独善其身,礼国的臣子已经敢在京城拦住自己,很难不再拉上温家,温家可以不找事,但不能怕事,更不能连个对抗博弈的能力都没有。
沈之屿想了想,最后还是松口:“让他进来吧。”
温子远与沈之屿模样相似,右眼睑上有一颗朱砂痣,气质却完全不同,他蹦蹦哒哒地跑进来,在距离五步外被沈之屿喝停。
沈之屿将方才自己与赵阔的对话告诉了他。
“什么?”温子远慌道,“哥,不能这样啊,这些藩王能是什么好东西,黄巾贼攻入的时候他们一个不来,现在倒知道来了,他们不就是想把你推出去和现在的陛下鹬蚌相争,他们自己渔翁得利吗!”
沈之屿被他的声音吵得头疼,说:“我当然知道。”
温子远:“那你还……”
“我没有选择。”沈之屿无奈道,“我们手里没兵。”
没有兵,没法自成一派,想要办事,便只能依附在别人身上。
温子远弯弯的眼睛垂了下来:“哥,街坊都传遍了,说你找到了先帝的皇子,你接受礼国,难道真的打算……”他左瞧瞧右看看,“扶持皇子,然后,那个啊?”
沈之屿知道他想说什么,反问:“害怕?”
温子远说:“我觉得不值得,”
“哦?”
温子远在沈之屿面前说话向来没顾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那个皇子,万一以后和他父皇一样没出息,你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您常说江山社稷,重在于民,而非君,外族上位确实史无前例,但我瞧现在的日子就比先帝在位时候安生许多。”
沈之屿听得心头忽然有些苦。
倒不是因为这话大逆不道,他只是觉得,若真如此简单就好了。
“你说得有理。”
“可外族上位,无名无实,终究不妥。”下一刻,沈之屿话音一转,“单这一点,已经给足了众诸侯理由起兵,新帝虽强,却无法将庇护落在大楚的每一个角落,两方长此以往下去,会耗空大楚,就算最后新帝获胜,民怨也早已积累,到时候,大楚迎不来盛世,只会是更多的祸患。”
和攻克黄巾贼的道理一样,元彻可以派兵出击,但难就难在,元彻手中没粮兜里没钱,基本民工物资不够,战火一旦点燃,他以一对多,再加上内乱频生,爆发力持久不下去。
温子远不解:“那该怎么办?”
“新帝和藩王势力争夺,是因为藩王有了理由冲当‘复\辟大楚’的头锋,如果他们失去了这个理由呢?”
温子远听得愣愣的。
稍后,他恍然大悟,继而面生恐惧之色。
沈之屿想带着李亥这张天生的帅旗,震住藩王无法走上战争的至高点,和新帝正面对峙。
届时,沈之屿会是元彻的敌人,众诸侯的领头人。
也会是元彻君主霸业的成就者,等为元彻铺好加冕之路,去成为他脚下最后一具枯骨。
温子远慌道:“哥,难道你扶持那个小皇子是想自己……不行!你不能这样做!无论是否事成,都不会有好下场!”
“子远,接下来你需要做一件事。楚正在复苏,内忧外患具在,温家不能再躲在背后,手里没兵也就罢了,千万不能没人,京城一役,朝中剩下的人已经不可以再用,你要培养出一批自己的幕僚,得到自己的力量。”
温子远吓傻了,腿一软跪在沈之屿的面前,俯在后者膝上:“哥……这,我,我不会的,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您才是丞相啊。”
有那么一瞬,温子远觉得沈之屿疯了,他自己也疯了,这无异于要为大楚换血,将千百年来的帝制更替。
“别这么没出息。”沈之屿胸口再次涌上一番钝痛,声音虚弱道,“不会就学。”
温子远强烈抗拒着:“不,我……我……我怕……”
“怕有什么用!”沈之屿见他如此退缩,怒其不争,“怕是借口吗!先帝就是害怕刀枪,让贼子杀到了城门下!怕就……”后一个字还没脱口,喉咙里顿时有了腥味,一口血沫从嘴中吐出。
“哥!”温子远连忙上前,被沈之屿一把挡开,“怕能让温家活下去吗!”
盈儿跑过来跪着用手帕擦拭着沈之屿手中和衣服上还在往下淌的血,然后转身去取干净衣物。
屋内霎时寂静下来。
温子远跪在一边,浑身吓得发抖。
他知道沈之屿是为了他好,可是,他自小不学无术,官位也靠家族蒙阴而来,惹了小事找父亲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