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内里,潮湿寒冷,终日阴暗,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霉味。
元彻走至天牢最深处,一路上,厚裘广袖下的手就没暖和过,随着狱卒打开牢门,有一人斜靠坐在角落。
此人正是当今大楚的丞相,沈之屿。
他脸色惨白,苦刑之后破烂的衣衫□□涸的血染得乌黑,反倒是左眼睑上那颗小小的、背地里被不少人骂长得像狐狸的朱砂痣,成了浑身上下唯一鲜艳的颜色。
见此,元彻冷笑一声,跨步进牢门。
“朕来给你说一声,李亥死了。”
话音刚落,只见沈之屿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更加白了几分,连朱砂痣都跟着黯淡下来,不过很快便恢复常态。
元彻捕捉到这一瞬即逝的光景,心中升起一股满足感:“怎么?生气了?”
沈之屿闭上眼睛,扭过头。
“别急,生气的还在后面。”元彻一把拧起沈之屿的衣领,看见对方消瘦得近乎脱了骨,脖颈上的血管显出脆弱冰冷的的蓝紫色,玩味道,“丞相大人,知道吗,李亥啊,还把你卖了,彻彻底底地卖了。”
“他像条狗一样哭着跪着求朕放过他,说指使他复辟的人是你,他是被迫的。”
一句接着一句,句句挖心,元彻居高临下地俯看着沈之屿,见每说完一句,后者面上痛苦就增加一分,身体微颤,下唇甚至被自己咬出血丝来,心里格外痛快。
“就连最后被朕钉在木板上,一箭一箭射死的时候,也只敢叫嚣着你的名字破口大骂,诅咒你永、世、不、得、超、生。”元彻便继续在他耳边轻声道,“却没有一丁点胆子来骂朕。”
“此等忘恩负义之徒,真不知道你喜欢他什么!”
“不过朕就不一样了。”等欣赏够了,他话题一转,语气也变得柔和些许起来,“朕可以再最后一次机会,你来朕身边,从前的事,既往不咎。”
“……”
可对方还是没有回答。
元彻面上蒙上一层寒霜。
气氛僵持不相上下,天牢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直到一声轻蔑的嗤笑传来。
“不知好歹!”元彻看他执迷不悟,骂道,“那你就……”
话音未落,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后文。
沈之屿双手捂住口鼻,却止不住从指缝中溢出的血沫,他的咳嗽声愈发严重,身体甚至颤抖起来,破碎的声音像要把他单薄的身体撕裂开。
元彻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指尖上被溅到的黑色血液。有些难以置信,懵了片刻,立马扭头喝令门外的狱卒去找太医。
太医来得很快,刚一跨进门,就被眼前的情况吓得不轻,赶紧上前查看,稍后,对着元彻扑通一声跪下:“陛下……老臣该死,丞相大人他,他这是中毒之状啊!”
什么?
中毒?
沈之屿怎么可能会中毒?
他明明在天牢里被看管着,哪儿来的毒?谁给他的毒?
太医的话让狱卒们吓得不清,当即全部跪下,将脑袋砸得连连作响声:“陛下,冤枉啊……丞相大人一日三餐都验过毒,这几日也根本没怎么进食……”
元彻环视着跪满四周的人,脑袋一片空白,心中骤然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难道是……他自己?
元彻完全没有料到沈之屿还会□□,方才的得意跋扈戛然而止,片刻后,回过神,一把抓过沈之屿,大吼道:“你还要给他殉葬不成!朕不允许,解药在哪儿,你把解药藏哪儿了?!”
说着就在对方身上摸索起来。
沈之屿任由他摆弄,也任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因为毫不怜惜的动作重新裂开渗血,等挨过肺腑内里的一阵疼痛后,终于启齿,说了此次相见的第一句话。
他嘲笑眼前人:
“求死之人,会傻到将解药带在身上?”
变化来得太快,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元彻心脏像是被人痛了一刀,喉间涌起阵阵酸涩,眼眶顿时红了,起身朝外喊道:“快……快去搜丞相府,解药一定在哪儿!愣着干什么,都去啊!”
离开的脚步声渐远,牢房内,骤然剩下他们二人。
此时此刻,沈之屿已经说不出话了,吐血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大片大片的乌色落下,那一直挺直的腰背像是被抽了骨头,塌了下去,长发顺势从肩头垂落。被血沾染,失了贵气,变成了一只残破的布娃娃,
元彻僵在原地,本能地颤颤巍巍伸出手,想要抚慰一下这个人,又在最后一刻紧握拳头,收回垂落在身侧,指骨被捏地咔嚓作响。
他活该!是他自己冥顽不灵!罪有因得!
元彻在心中暗骂道。
又是一口血污,沈之屿身下俨然已经形成一片小小的血池。
一道小指粗细的血流从池边处蜿蜒流出,抵达元彻脚前,将黑色缎面的鞋尖打湿。
这一幕恍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元彻再也控制不住,抬手掀翻了牢狱里唯一一张矮木桌,茶盏落在地上,被砸得稀巴烂。
“混账!”元彻指着沈之屿,眼中布满血丝,盛怒道,“你要是敢死,朕一定会把李亥的尸体挖出来,枭首示众!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