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一声,行至方丈面前,低声警示:“大师,我素来敬您三分,可若您与桑南章来往过密,同样是罪过。”
方丈微愣了下,随即挺身直言:“王大人若说老衲有罪,但请拿出证据来,莫要随口污蔑才是。”
桑葚这才知晓,原来这瞧她面目不善之人,正是王和裕的父亲。这倒是怪不得。
王大人不曾料方丈如此不忌讳,索性也舍去这三分颜面:“本官已然查实,桑平县知县桑南章每年皆来灵安寺,年年捐赠,更有数次与大师您相谈甚欢。”
“自然,这算不得十足十的铁证。大师,今日本官前来,也不是为了计较您与谁交好,本官是来缉拿这妖女。”
桑葚在一侧琢磨着王大人所言,方丈与父亲交好,是以父亲策划了这一切将她捧为神女?
此事绝不可能,父亲并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若是有,从前也不必将她许配于楚鸿达。且昨日父亲见方丈,并无几分热络。若说年年来此,偶尔遇见过方丈说上几句,倒有几分可信。
心思落定,桑葚行至王大人几步前恭敬行礼,坦然相问:“大人如此说,想来抓我是有铁证?”
王大人原本没有全然把握,如今瞧见桑葚这张面容,果断在心底咬死了她乃是妖孽一事。
“妖言惑众,自是罪过。”
桑葚仍是温婉应声:“敢问王大人,小女子如何妖言惑众?”
“落雨乃是天定,与你何干?”
桑葚心下亦如此想,可眼下却不得如此说。
一旁方丈急躁得额上几乎冒出汗水,当下便是苦口婆心道:“王大人,不可啊!今日老衲特意请神女前来,便是为了云阳府再有一场雨降下。如今王大人执意要拿下桑小姐,岂非要得罪神明?”
王大人眼珠打方丈身上滴溜转过,只觉好歹是一高僧,怎做得戏子模样?这一招一环竟不觉得疲累。
他气极反笑:“不如就请神女告诉我等俗人,明日可有大雨降下?”
桑葚脑中回转过一个画面,淡然地瞥向他:“原本会有,现在没了。”
王大人笑意自嘴角一点点蔓延,眼见得就要朗声大笑。不妨忽见方丈猛地跪在那女子跟前,满目仓惶:“不可啊神女,求神女万勿因一人之过而不顾云阳百姓。”
王大人一滞,随即俯身凝视着方丈:“您老疯了不成?您是高僧,与她一个女子下跪,成何体统。”
方丈道:“见神明而不敬,又成什么体统?”
“疯了,果真是疯了!”王大人冷哼。
方丈道:“大人若委实不信,不妨等雨落下,到时一切真假可辨。”转而又是以那般凝望神像的虔诚,双手合十与桑葚道,“求神女赐雨。”
再没有如此刻这般进退维谷偏又箭在弦上,桑葚竭力压制着心口狂跳,当真做了几分神明睥睨众生的姿态,缓缓道:“三日后,自有雨水降下。”
“多谢神女!”方丈重重一叩,随后才在小和尚的搀扶下起身。
王大人冷眼瞧着,有了具体的日子倒省了他拘禁官宦家眷的麻烦,挥手道:“本官就等上三日,将这女子压入禅房严密看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这一回,自是免了抗争。不一会儿,桑葚与从夏便被关入一间禅房,桑葚端坐于木床,眼见从夏来来回回地行走,哪还有清晨离家时那般镇定。
桑葚道:“坐下歇会儿。”
从夏想着方才那王大人的姿态便心中不忿:“这房间也太过冷僻了些。”
诚然是冷僻,屋子空旷,唯一张木床一张木桌另一把木椅。
从夏歇在椅上,又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壶,结果拎了个空。“一滴水也没有。小姐,我看那王大人分明是在以公谋私,他不同意王公子娶您,便使这样的法子。”
正说着,外头忽然传来方丈的声音,大抵是要与她送些吃食同用品,看门地拦了一拦,到底是放了一小和尚进门。随后,小和尚一趟趟进门,不一会儿这屋子里便一应不缺,连带着蒲扇都送了两把。
这日头燥热,难为方丈他们身为清修之人为她想得这样周到。
桑葚福身道谢,那小和尚双手合十,只道:“让神女受苦实乃我等罪过,小僧告退。”
神女的话头又被提及,从夏归置了一应物事,忙凑到桑葚身侧小声道:“小姐,三日后真的会有雨吗?”
从夏只觉方丈的话必然可信,可是经由王大人这么一闹,她心底不免又有些打鼓。
桑葚眉目低垂,顿了片刻:“或许吧!”
说到底,落雨之事乃是天定,她如何知晓。
如今走到这一步,不过是实在没得选,一面是妖女一面是神女,只能孤注一掷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