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已至傍晚,批阅了一天奏折的李治搁下笔,揉了揉昏沉胀痛的脑袋。
早有内侍踱步迎了上来,轻声细语道:“陛下,今晚……”
“还是让武昭仪侍寝。”李治摆了摆手。
王文度大败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让许多世家子弟为之一惊,但在听闻三千子弟及其私兵并无太大伤亡后,转头便放下心来继续讨论“国事”——这让李治伤透了脑筋。
世家们是这样想的——打仗嘛!你来我往输输赢赢很正常,只要最后结果是好的就够了。但李治知道,要不是那五百陌刀队,王文度和那三千个让人不省心的家伙怕不是已经全军覆没了!
己方最大的倚仗已经暴露了,换来的结果仅仅是为一场十拿九稳的攻城战止损!而王文度急功近利,轻慢敌手,在短短四天里,就损失了两万兵马!战果是——清理了界牌关外!
简直就是离谱!一想到这个,李治就忍不住青筋直冒。军队损失过半,却连敌人第一道墙都没登上去,更别说后面的瓮城,内城……要不是王文度不在身边,他都想一刀把他脑袋砍了!
唯一的安慰就是,他本来也没指望王文度成什么事。如今苏定方盯死寒江关不谈,梁建方进攻白虎关,只要稳扎稳打,就凭白虎关那种险要的地势,一旦切断补给,早晚能把它变成囊中之物。
不过李治最近总会时不时心悸,似乎自己遗漏了什么,但细想之下又想不出来。这种时候,王皇后和萧淑妃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唯有武媚娘可以和他商讨出什么。
不多时,武媚娘便带着宫女到了两仪殿前。与李世民时期小小的才人不同,此刻的武媚娘已经成了九嫔之首的昭仪,在偌大的后宫之中,除了帝后和贵淑贤德四妃,她便已经是最大的了,而李治此时,除了皇后之位,只设立了一个淑妃。
当然,李治还有两位“夫人”,不过她们和李治关系特殊,一位是他的姨娘,一位是他的表妹——没错,这两位还是母女关系。也正是因为关系特殊,没有人会和这俩母女花撕逼,毕竟,一旦急眼了问候起她们的亲属,那就是辱骂圣上……
得到内侍的诏令后,武媚娘起身,推门而入,身后噤若寒蝉的两位宫女瑟缩着不敢发出任何响动——跟了武昭仪许久,她们早就明了李治什么时候才会召见她。虽说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自古有之,但李治乐意,她们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一旦有所泄露,武昭仪会怎么样她们不知道,但她们,是一定会惨死当场的。
“媚娘,你来读一读这几份战报。”李治伸手将武媚娘搂在怀里,从桌上翻出了那几份战报。
武媚娘细细扫过,低眉轻声问道:“陛下是哪里觉得不妥吗?”
“王文度自食恶果,除非能率领残兵直接打穿肃州,不然回朝之日就是他受刑之时!苏定方手中无兵,难为无米之炊,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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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好苛责,不过樊洪在他眼皮子底下派了两千骑兵驰援界牌关,也算是一个疏忽,只怕到时候那些世家肯定会借此为王文度开脱,甚至将罪责安在苏定方头上——那樊洪,真是好大的胆子!至于梁建方和契苾何力,选择稳扎稳打并无过错,只不过其他战场失利,我只怕白虎关那些回鹘兵生了别的心思啊!”
“陛下多虑了。”武媚娘转了个身子,和李治四目相对,伸手为他轻轻抚平眉头,“此任回鹘可汗一直与我们交好,再加上契苾何力的统领,回鹘兵无需担忧,问题在于寒江关与界牌关。苏定方陈兵寒江关,看似威慑力十足,却根本没有半点实际的作用,这点从樊洪甚至有魄力分兵界牌关就能看出来。当然,这樊洪固然是个人物,可最大的罪责还是在于王文度,有此一役,其实陛下您的目的之一已经达到了。”
“现在您该关心的,是元帅程名振的行动。他若是想保王文度,那便会增兵界牌关,至少也要助王文度啃下这个关口;他若是心系陛下,那便会增兵寒江关,与苏定方合力将其攻破,确保白虎关的梁建方与契苾何力攻占白虎关后不会是一支孤军;他若是只为自己或程氏着想,那便会增兵白虎关,加快拿下白虎关,荡平阴山的速度,然后带着这份功劳向陛下请求惩处自己,随后将锅扣在王文度身上。”
李治思索良久,叹了口气:“媚娘虽然于政事颇有见地,可惜却不太知兵。你刚才说的这一切,都是基于我军必胜的前提来考虑的。可战场形势变幻莫测,马上又要到寒冬腊月,塞北的气候将对我军极为不利。若是到那时,我军依旧毫无建树,又该如何?”
武媚娘略作沉吟,试探说道:“左迁苏定方,革职程名振,处死王文度?”
李治摇了摇头,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听殿外内侍传报:“禀陛下!武昭仪!罪……罪女长孙颖求见。”
长孙颖?李治皱眉,她不是应该还在黄府为奴为婢吗?怎么忽然间跑到皇宫来了?还一路……
“快请他们进来!”武媚娘大喜过望。凭长孙颖现在的身份,是根本不可能进的了皇城的,但她还是一路走到了这里,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李治也想到了这一点,呼吸立马急促了几分。他和武媚娘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