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听谢大姨说起谢父谢母以前做的那些事,谢佳乐瞪大了眼睛,脑子都卡壳了:“等等啊,你让我捋一捋。”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嚯”了声,似是不满又似是不屑:“原来谢翌不是我们家的人,难怪我从小就看他不顺眼。那大姨,我爸妈他们怎么办,没办法把他们捞出来吗?”
谢大姨来之前就想过了,也咨询过律师。就谢父谢母这种情况,不坐牢是不可能的。不过如果能取得当事人的谅解,或许可以判得轻一些,早点从监狱里出来。
这话她没有直接跟谢佳乐说,毕竟谢佳乐也才上初中,没有扛事的能力。她想了想,建议道:“去找一趟谢翌。要是能求得他的谅解,可能事情要好办一点。”
这话落在谢佳乐的耳朵里就是求得谅解就没事了,谢父谢母就能从派出所里出来的意思。他顿时放轻松了,哼了声:“我们家养他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还真能拉得下脸跟我爸妈计较?”
“他要真敢这样做,我就去一中闹,不信谢翌他不让步。恩将仇报这种事一传开,谢翌这辈子都得背负着白眼狼的名声。”
谢佳乐的想法其实跟他妈谢母是一样的,都觉得谢翌欠了自己家的。
就算是被买回来的又怎么样,当初要不是被他们家买了回来,谢翌指不定被人贩子卖到哪个犄角旮旯呢,没准早就死在了外头。谢父谢母虽然待谢翌不是那么好,可终究把他养大了啊。他还活着,这不就是最大的幸运嘛?
大概人口买卖中处于买家的一方都不会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错事。殊不知没有消费就没有市场,没有他们这些买家,拐卖人口的事件纵然不会彻底消失,可一定会急剧减少。
人口/交易从源头上就是罪恶的,人贩子与买家都是罪魁祸首。
何况谢家人待谢翌何止算不上好,简直是把他当佣人使唤了,专门伺候他们一家的。就这谢佳乐还能腆着脸说自己家对谢翌有恩,可见他的脸皮已经比城墙还厚了。
谢大姨瞬间无语,当即翻起白眼。她是真的很想问谢佳乐怎么有脸说出“恩将仇报”这几个字的,人家谢翌从头至尾都是受害者。
要不是心里有顾忌,谢大姨根本就不想管这烂摊子。可不管不行,谢母终究是她妹妹。再怎么不待见对方,她也是不想这个妹妹去坐牢的,还一进去就是好几年。
看谢大姨皱紧眉头,一副不愉的模样,谢佳乐以为她在担心不能从谢翌那儿拿到谅解书,哼着笑了起来:“你放心吧,那病秧子我还不了解么?就是个软脚虾,不敢跟我们抬杠的。”
谢大姨的眉头皱得更紧,她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她能说什么呢,谢佳乐又不是她的儿子,要管教也该是谢父谢母他们的事。
不过去找谢翌她还是要跟着去的。就谢佳乐这态度,恐怕没说到正题就要跟人打起来。
警察这边都把谢父谢母拘留了,自然把事情的原委都告知给了一方当事人谢翌。
自己是被拐卖到水城,后来才被谢家买了下来。这件事得到了证实,谢翌神情忪怔,面上没有流露出伤心难过的情绪,反而心头微松,仿佛一块悬着的大石头陡然落了地。
原来他真的不是谢父谢母的孩子,跟谢佳乐也不是亲兄弟。他跟谢家,根本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样挺好的,谢翌心想。因为我不是谢家的人,所以他们没有理由待我好,而不是我不值得。
再怎么成熟稳重,他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啊,哪里会一丁点都不渴望来自家庭的温暖?不过是被谢父谢母伤透了心,那点期待就跟着逐渐磨灭了。
如今得知真相,他也不觉得难以接受,反倒心里从未有过的平静。至于谅解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他为什么要谅解,他凭什么要谅解?他宽恕别人,那谁来宽恕他?
被谢父用酒瓶子砸断双腿后,谢翌很长一段时间一闭上眼睛就会做噩梦。梦里,醉酒的谢父反反复复砸他的腿,直到将他的双腿砸成一滩肉泥。
而谢母就在一边冷眼看着,看着他无力地在地上爬动,拼命想要爬出门向别人求救。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不想死,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他才读初一,未来还要读高中、念大学的。他的人生还不算真正的开始过,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在他的手指扒上门框时,谢佳乐笑嘻嘻地蹦跳着到他跟前,一脚将他踹了回去,童言稚语令人毛骨悚然:“病秧子还想去哪里?断了腿的病秧子,哪里都去不了咯。”
这个梦境一直缠绕着谢翌,折磨着他,使得他夜里难以安眠。那时候他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鲜血染红了谢家客厅的地板,他的耳畔充斥着谢母高亢的尖叫声。
没有一刻忘记过那种恐惧、绝望的滋味,就算时隔三年,每当他回想起来也只觉无比窒息。阴影一直笼罩着他,他怎么可能会愿意原谅谢父?
谢母对他也从来都是非打即骂,从未有过温情的时候。被买回来又过得不好,不管从哪个角度,谢翌都找不到能够原谅与释怀的点。
暗处滋生出来的情绪紧紧缠着他的心脏,裹得他喘不过气。有时谢翌都在想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一切,他恨谢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