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一心为百姓,一心为北定,最后却落了个骂名昭著!落了个百姓唾弃!”
说完,她又重重的往地下一磕。
本来素白的额头上顿时一大片红肿,随着她声音的落下,百姓们鸦雀无声。
在昨天还冲她扔下无数菜叶的人们一直往后杵着。
他们都很自觉,让开那条白锻,看着裴琳琅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背着笨重的大旗,挪着艰难的步子走着。
再走三步,她又往下一跪。
膝盖坠地的声音像是警钟,那沉默更甚。
“在青阳之战,我军损失惨重!本应撤退的我父,惦念着青阳百姓,拖着一条伤腿。将百姓们全部疏散出城,而他,腿部已经溃烂!”
“到现在,每次下雨阴天,遇水遇阳,那条伤腿总会隐隐作痛,甚至坐都坐不稳!”
“最后,青阳之战再出军,我军大获全胜,可是谁又知我父伤腿寒重!谁又知!他刮骨刮肉!”
这次再是一磕,裴琳琅的头已经隐隐有些血迹。
身后明棠红着眼睛,上前搀扶裴琳琅声音更咽
“小姐,你歇一会吧……”
裴琳琅从明棠的怀里将手抽了出来,额头上沁出汗水,咬着牙迈开步子
“我今日,就要跪到皇城。”
“问问皇上,我裴家,究竟为何,会被此对待!”
“我父!又为何,会背上骂名!”
周围有人更咽,慢慢后退,似乎想让裴琳琅的路好走一些。
再跪,是那夏城之争,裴将军带领无数将士抗洪救灾,救下了无数村庄的人。
当时她们喊的是裴将军大恩人,现在说的是裴将军自降敌军。
再跪,是三年前的天灾,百姓们无粮无水,当时皇城内乱上下腐败,等待了很久的赈灾都没有下来。
是裴将军开放将府粮仓,变卖将府家产,说服那些心善大臣纷纷效仿,这才让北定百姓不至于横死街头。
再跪,便跪那楚城守城,南北大运,跪那汉北交锋,和将府门口挂着的大大的裴字。
她一字一叩,从将府门口,就那么跪着那条白绫,跪到了皇城当中。
百姓们从刚开始的不言不语变成了低头沉默,接着人群中有人哭了起来,那哭声越来越大,甚至震到皇城中。
皇城脚下是最后一截白缎,到这里之时,她的双腿已经颤抖,从膝盖上流出的血顺着素服流到了地上。
额上磕出一大片红色的血迹,也沿着她的鼻尖流下。
那绝滟的红色就像是利剑,伴随身后红旗的列列声,不断的警鼓着百姓们的耳膜。
风大,阴了天。
守城的两个官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来应该对着裴琳琅大声呵斥让她离开,如今听到了她说的这些话,那些官兵却都在犹豫。
他们见过裴将军在练兵场训练,也见过他拍拍新兵肩膀说后生可畏。
此时再看面前身量不高脸蛋稚嫩的少女,一个个的喉咙就跟被空气堵塞一般,竟是一句让她回去的话都说不出来。
裴琳琅也没有为难这两个官兵的意思,她只是抬起头,看着那高耸的城墙,看着上面挂着的北定军旗,目光一片苍凉。
前世她从这里结束。
今生她在这里开始。
孟温贤,我们又要,见面了。
“我,裴琳琅。”
而在瑟瑟狂风中,她的话语坚定,此刻不再跪,只是站立着,扛着那两方军旗。
“在我父失踪后,我便昏倒在府中,再次醒来,我将军府就只剩下这几人。”
不管在先皇在世之时,还是孟温贤上位以后,将府三朝功勋一直屹立不倒。
可是如今,将府栋梁失踪,一夜之间,整个将府都变了个天。
看着那寥寥几人站在风里,身后老者年龄也已经很大。
本应看着最脆弱的几人,此刻脚步却比在场人所有人都要坚固。
“而我,裴琳琅,将过十五岁生辰。”
“为了撑起偌大的将府,我整治下人,抛绣球招婿。”
“本来是想找个能替我一起分担的男丁,却没想到我的夫君,街头乞丐,身染重病!”
说到这里,顾以归适时的在那板车上咳嗽了起来。
他的声音十分凄厉,不断地在板车上翻滚,而脸上带着的面巾也津了一大片血红之色。
“姑爷!姑爷你怎么了!”
李叔赶紧上前拍着顾以归的背,那血迹就这么顺着面巾流了下来。
这情况让在场有人惊呼起来,李叔擦擦眼泪
“哎小姐……姑爷这病……恐怕命不久矣啊!”
裴琳琅回头看了板车上的顾以归一眼,那眼里多的是几分坦然,叹口气道
“我什么都不怨,这是我裴琳琅的命。”
“但是,今日!我拼上家父一身功勋!我只想求见皇上!”
“琳琅!有家父留下来的话语,或许能对战场有帮助!”
现在孟温贤正因为满朝文武却没有一个敢上战场的人而头疼,如果这么说。大概率就会见到他。
孟温贤……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慢慢咀嚼这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