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如意夫人的醉玲珑又斟满了,多情多愁的人嗅着这犹如美人梦的醇香一定会想起十年前的如意夫人。那时节,如意夫人正是风华绝代,一个笑涡都能够让天下数一数二的英雄痴痴如醉,折腰于石榴裙下。
慕容公子久闻如意夫人之名,却从未见过这已然徐娘渐老犹擅多情的当年佳丽。当南宫二公子殷勤献酒、流云居士缅怀过往之际,他竟然有些轻慢,将那一杯醉玲珑握在掌中漠然以对,就如同遇到暖玉温香的美人而焚琴煮鹤不解风情。
他们已经离开了老平安客栈,据流云居士所说,抵达无思谷至多还有两天的路程。今天一早,慕容公子看到流云居士从南宫不忌的房间出来,高傲的南宫二公子居然从房门送出了很远。就在这样的时机,流云居士道:“从此间到无思谷尚有两天路程,两位公子如若不弃,在下便与两位结伴而行。”
从老平安客栈出来,南宫不忌乘坐了一辆四轮马车,流云居士与他似乎未用几个时辰便已经成为莫逆之交,也钻进了那辆轩敞气派的马车。奇怪的事情在江湖上总是累累不绝,通常人们对此见怪不怪了。
他们在将近午时的光景,就到了这家名头极为响亮的聚英酒楼。酒楼坐落在凤凰集最喧嚣热闹的长街中央,扑啦啦的酒旗的确有如英雄汇聚的山寨于分金聚义厅前所立的大旗。
聚英酒楼招徕的客人并非都是五湖四海的英雄豪杰,慕容公子上楼的时候就发觉了这家酒楼的客人大多是多金多情的公子哥。公子哥有很多种,这家酒楼来的几乎都是五谷不分而且招摇过市的那一种。
让南宫不忌惊奇的是那两个花儿乞丐也居然大摇大摆地登堂入室了,一人一坛子酒高坐在临窗的桌面前。两个花儿乞丐旁若无人,吆五喝六,不过一眼瞧见慕容公子,登时扭捏一如大门不出的小家碧玉。
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慕容公子今日都不打算瞧上一眼。
酒楼里委实有一些大家闺秀,莺莺燕燕地随着那些除此一道便一窍不通的公子哥。
南宫不忌携带的醉玲珑果然不少,他们甫一落座,从不打算请别人喝自己剩酒的南宫二公子就慷慨犹如天下第一富家翁一般,吩咐两个浑身依然隐隐作痛的随从斟酒,斟满醉玲珑。
醉玲珑不可多得,流云居士这样谈吐风雅而且武功精深的朋友更不可多得。流云居士对醉玲珑很有心得,在连饮三杯之后,款款说道:“在下已经两年多没有品位如此琼浆玉液了,此次蒙南宫二公子不弃,且有慕容公子相伴,一路同行,欢饮如意夫人亲手酿制的美酒,应是平生第一幸事。”
南宫不忌是否以之为幸事,慕容公子自然不会猜度和留意,不过对于流云居士,他还是饶有兴趣。
对流云居士饶有兴趣的并非慕容公子一人,就在慕容公子微微沉吟的时候,四个奇装异服的人闯进了他们所在的包间,齐刷刷七只眼睛罩住了一脸春风的流云居士。“四个人怎么会是七只眼睛?”不久后当慕容公子对燕春来讲述今日的事情时,燕春来明知故问道。
因为四个人中有一个是独眼龙。这委实不难想到,号称江湖第一聪明人的燕春来自然心知肚明。
南宫不忌对不速之客一直不欢迎,不友善,尤其是今日与慕容公子同桌而坐的时候更加不能容忍有什么人不识相,冒犯他的公子威风。啪的一声,酒杯摔在地上,南宫不忌挺身而起。
任何时候都有标新立异的奇人,今日前来惹晦气的四位当是此中的翘楚。一个披红挂花,年已不惑却扮成还未长成的少年郎;一个披着道袍,却偏偏与三清作对,头上戴着毗卢僧帽,雪白的山羊胡也就剩下十几根;一个黑面独眼,须发皆乍,却身穿一袭粉色长袍,硬生生把自己打扮成文生公子;一个精赤着臂膀,下身裹着虎皮裙,一身白花花的肥肉纵然重不过一头象,也绝不会输过一头猪。
这四个怪物莫说是找上门来,即便是偶然瞧上一眼,都会让人吓破了苦胆。流云居士果然是好胆色,竟然对这四个寻他晦气的怪物视如不见。
不过,无论见与不见,四个怪物见在眼前。
披红挂花的怪物笑嘻嘻地说道:“流云居士,本来以为你已经乘鹤西游,没想到还在人间受罪,你害得咱们风尘四怪真真是踏破了铁鞋,磨穿了脚板。”
这四人倒是取了一个如假包换的好名头。风尘四怪的名头虽然让人暗暗发笑,不过领教了他们的身手,没有人还会笑得出来。
南宫不忌向来以通晓江湖各门各派的武功而自鸣得意,他自然知道风尘四怪是什么样的角色,也晓得这四人精擅如何厉害的武功和手段。
他此时好生羡慕始终云淡风轻稳如泰山的慕容公子,酒杯既然已经摔下,他想不出头也难于上青天了。
毕竟他是赫赫有名的南宫世家的二公子,而不是寻常百姓家的愣头青。
一杯酒稳稳地送进唇里,空杯依然有令人心碎的酒香。
醉玲珑的醇香,在慕容公子看来,只能惹人心碎。
许多人心碎是因为相思,醉玲珑的味道便是相思的滋味。
空杯轻轻地抛出,抛在黑面粉衣人的鼻子上,慕容公子轻轻一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