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英雄能屈能伸,真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四位狂风堂的英雄好汉在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后,心头火气全消,丢下马匹,大义凛然地飞奔而去,即便是天下轻功第一,也断难在今天与他们一较高低,而不得不甘拜下风。
那老者此时才慢吞吞地站起身形,瞥了一眼横躺在桌子边的尸体,道:“这个倒霉鬼遇到西域魔宫的妖魔鬼怪,也是求仁得仁,死得其所了。他所中的定然是搜魂千幻掌,此掌甚是诡奇,中掌之人初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要等十日后方能发作,发作便绝无可救。”
南宫不忌似乎对他的话未曾留意,却目光深沉地注视着远处那只茶壶和几滩水迹。
老者仿佛漫不经心地接着说道:“西域魔宫的武功虽然诡异霸道,却终究比不得中原武功,输就输在绝无堂皇大气,古今邪不胜正,就是这个道理。须知,习武之道,心术方为根本。招式奇终究斗不过内力厚,而内力深也终究斗不过心思正。”
慕容公子知道老者在刻意指点,便不住颔首,唯唯称是。
老者又瞧了瞧南宫不忌,苍声道:“南宫世家人才鼎盛,家学渊源,只要秉承正道,不为外邪所侵,必能守得住煌煌祖业,克绍其裘。老夫曾经造访过南宫世家,那时南宫俊还是雄姿英发的少年郎,而卓夫人也还未出嫁南宫世家。”
南宫不忌闻言一怔,失声道:“老前辈所说的正是先祖父和先祖母。”
老者挥动衣袖,不再出言,飘飘然出了茶寮,呼唤着孩子们,径自离去了。
当官差姗姗而至,已是暮色渐兴,远山一片空寂,茶寮一派萧条。
七
老平安客栈的第一盏灯笼挂上的时候,两个花儿乞丐风尘仆仆似的赶到了客栈的门外,一眼就瞧见了慕容公子的那匹千里玉兔马。
玉兔马拴在马棚里,悠然自得地弹着前蹄。一个客栈伙计如同敬奉祖宗一样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嘴里念叨着:“马祖宗,马祖宗,这里草料不精,您老人家就勉为其难将就将就。”
挂灯笼的伙计在点亮第二盏灯笼的空当,瞄了一眼已经软在门前台阶上的两个花儿乞丐,道:“咱们东家是铁公鸡琉璃瓶,吩咐过咱们,客栈小本生意,没有一个老钱是闲的,两位大爷还是到别家转转吧。”
一个花儿乞丐似乎是支撑着,才晃晃悠悠地爬起身子,道:“听说客栈里刚刚来了一个乐善好施的公子爷,对待咱们这些跑江湖的苦命人一向出手大方,好像亲爹娘一样,两位二东家行行好,跟那位公子爷通传一声,好歹也让咱们两个老骨头吃口饭,喝口酒,歇歇脚。”
侍候玉兔马的伙计嗤笑一声,道:“咱们这里来的公子爷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咱们知道哪位公子爷乐善好施?就凭两位大爷的身价,也敢劳动咱们的腿脚,当真是痴人说梦。两位还是好好拜佛求神吧,东边不远处正好有座破庙,两位不妨到那里去拜拜,也许神佛开眼,下辈子把两位托生成咱们正在侍候的好马。”
另一个花儿乞丐冷笑一声,从地上翻身而起,也不搭话,手指微动,一缕劲力发出,竟然把玉兔马的马缰割断,那个花儿乞丐高叫了一声:“马丢了。”腾身跃上玉兔马,一抖丝缰,玉兔马一惊,奋开四蹄,风驰电掣一般冲了出去。
先开口的花儿乞丐也叫嚷起来:“马跑了,公子爷的马跑了。”身形一晃,飞身跳上了狂奔而去的玉兔马。
两个伙计如遇鬼魅,魂飞魄散一般瘫软在地,方自点亮的灯笼滴溜溜滚了出去,一阵夜风袭来,竟然引燃了马棚里的草料,一时间火蛇四起。
老平安客栈今夜看来不平安了,铁公鸡琉璃瓶一样的老板纵然不打算向花儿乞丐乐善好施,却不得不向火神祝融敬献悠悠无尽的孝心了。
不仅马棚中火光冲天,客栈老板的眼睛里也是火蛇乱串,他如果有九条命,也被这把火烧没了八条半。
当慕容公子走出来时,就看到了客栈老板匍匐在马棚前哭天抢地,一副生无可恋的凄惨样子,老天如果真的有眼,也会心生哀悯,暗暗垂泪,顷刻化作一夜救命雨。可惜的是,从眼下看老天似乎正是睁一眼闭一眼,对此麻木不仁,无动于衷。
日月两轮天地眼,今夜月光很好,如同绝代芳华的盈盈美目。
美目盼兮,火光起。老板端的是对今夜的月光有三江四海仇,九天十地恨。
明月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世事就是这样让人无可奈何,喟然兴叹。
两个花儿乞丐当然不会喟然兴叹,不仅没有忧愁,没有无奈,反而很快乐,很洋洋得意。他们骑在慕容公子的玉兔马上居然开心地唱起歌来。
“世人都说神仙好,神仙哪有我逍遥。世人都说王侯贵,王侯怎如我安睡。世人都说豪杰勇,豪杰死在赤壁峰。”
不慕神仙,不惧王侯,不畏豪杰,世上有如此云水胸襟的能有几例?人间有如此冰雪肝胆的又有多少?
慕容公子不是神仙,不是王侯,不过据江湖传说,乃是不世出的豪杰。
两个花儿乞丐当然知道慕容公子是个豪杰,也当然晓得慕容公子的玉兔马不是什么人都能偷出来骑上几圈的。
他们似乎不怕。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