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那古侍卫武功已然十分高强,却连对方一招也抵挡不住,不由心下骇然,抬头见来人生得俊朗不凡,看着也大不了我几岁,暗道:‘这人年纪轻轻,功夫竟这般厉害。’那人一掌震死了古侍卫,上前向应文禅师磕了三个头,道:‘奸党俱已尽除,您老人家受惊了。’我见对方是来相助应文大师,心下松了口气。
“应文禅师轻叹一声,道:‘古振海在宫里当差多年,也替我办过不少事,你何必一出手就杀了他?’来人道:‘这奴才见风使舵、归附叛逆,杀了也不冤枉。’应文禅师摇头道:‘时势如此,不可强也,难道你能杀尽朝中六部公卿么?今后务须以仁恻为念,出手不可如此残忍。’来人伏地道:‘我知道啦。’我在旁越听越是吃惊,忍不住问道:‘老师父,你……你到底是甚么人?’
“应文禅师瞧了我一眼,道:‘这苗家少年很是仗义,危急之时能够舍身救我,你好好赏赐他些甚么罢。’望见倒毙于地的雪庵和尚,泪水又汩汩而下,转身回入草屋掩上房门,不再有声音传出。来人仍跪地向屋内道:‘此地既已泄露于外,我给您老人家另寻一处居所,到时再来相迎。’言罢起身问我:‘你的伤不要紧么?’我道:‘区区皮肉之伤,算不得甚么事。’对方替我包扎好伤口,领我走到稍远处一片空地,问道:‘请问小兄弟高姓大名,为何要出手相救这位应文大师?’我报了自己姓名,将路上碰见四名侍卫之事说了,道:‘这位应文禅师佛相庄严,定是位得道高僧,那几名侍卫逼死他的师弟,多半不是好人。’对方听了十分高兴,道:‘原来如此。在下名叫文奎,今日若非麻兄弟拖住这几名侍卫,我也不能及时赶到相助应文大师脱险,文某必要好好报答于你。’”
景兰舟听麻俊雄讲到那来人一掌击死古振海,便猜到对方十有八九就是师兄文奎,心道:“我早前与师哥闲聊时觉察他对建文帝极为尊奉、认定燕王乃是逆臣贼子,师兄果然与老皇爷大有渊源,或许是建文旧臣之后也未可知。”
麻俊雄顿了一顿,接着道:“麻某当时未曾听过文大侠的名号,道:‘我不过见这些侍卫恃强凌弱,这才现身相阻,那是再平常不过之事,哪用甚么报答?’文大侠道:‘麻兄弟,你虽出身苗寨,气魄却胜过不少中原的英雄好汉。方才应文大师既开了口,文某定要帮你做些甚么,不过你须答应我一件事,今日之事万不可向人说起,就连对你最亲近之人也要守口如瓶。’我道:‘这话何须吩咐,麻某今日害死三名当朝侍卫,这事若传出去,朝廷必会派兵荡平我蜡尔山寨,兄台尽可放心。’
“文大侠点了点头,道:‘眼下我须先替应文大师另寻藏身之所,待到事情办妥,再来拜访麻兄。’当即与我击掌为誓,我助他将古振海同雪庵和尚的尸身埋了,便离开了荒谷,又觉放心不下,来到毒龙潭见那三名侍卫尸体皆已沉入沼底,不数日便会皮肉尽腐、全无痕迹,这才回到苗寨,只装作若无其事一般。事情过了两月有余,文大侠果然寻至寨中,向我道:‘文某别无所长,因见本地民风尚武,有意指点麻兄弟一路剑法,不知尊意如何?’我本就生性好武,又知对方武功高绝,闻言喜道:‘若得如此,小弟深感厚恩。’
“文大侠当即在苗寨住下,每日传授麻某剑招。我得对方点拨,只觉从前所学皆如儿戏打闹,武功突飞猛进。如此过得一月,这日文大侠对我道:‘麻兄弟,你学武天资上佳,你我虽只研摩一月,只须你照此习练下去,文某固不敢说足可纵横武林,总也少有敌手。’这一月来我与文大侠朝夕共处,已知他是当世第一高手思过先生的弟子,为人极是任侠好义,早对其倾心相敬。我听了对方这话,知他将要离去,心中十分不舍,苦苦挽留不住,只好洒泪与之拜别。文大侠曾劝我除了舞刀练剑之外,亦可多读经史典籍,胜过一介武夫、胸无点墨;可惜麻某才智平庸,这些年书虽读了不少,却也难说有甚学问。后来保靖州宣慰使见我汉话说得流利,又识得几个大字,便封我做了五寨司的副官。文奎大侠虽未再跟我提过应文禅师之事,然随着麻某年岁渐长,回想当日情状,终于明白了应文大师便是当年逃出南京的建文老皇帝,雪庵和尚定是他宫中的旧臣。”
景兰舟听麻俊雄讲述他与师兄文奎是如何结识,不由心中感慨,叹道:“不想其中竟有这番曲折,当真冥冥自有定数。在下有一事心中不解,蓑衣帮史森父子一听闻麻寨主之名,无不颇见惊慌失态,想来其中必有隐情,不知寨主早前提到史帮主时何以如此轻描淡写?”麻俊雄叹口气道:“麻某并非有意相瞒,其实我早知文奎大侠尚在人间,只是适才在霹雳堂不便出口。如今这儿没有外人,在下自当据实以告。”景兰舟心中一惊,道:“愿闻其详。”
麻俊雄缓缓道:“转眼一过数年,麻某日夕苦练剑法,‘麻三剑’之名早已响彻蜡尔山七十四寨。这日我奉命前往辰溪县办事,路过龙门山下锦江岸旁,见不远处江畔直直立着两人,便如石塑般一动不动,不由心中好奇,再走近前一瞧,其中一人赫然竟是文大侠。麻某欣喜若狂,抢上前一把抱住他手臂道:‘文大哥,我早前听说你因病故世,大哭了三天三夜,原来……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