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潜见骆应渊竟肯放他离去,心道:“骆大侠既不愿出手,我非是此人之敌,那也不必赶趟出丑;只是连对方名号也不知,日后却上何处去寻心禅?”当即叫住对方道:“梅某虽自知功夫不及阁下,还请尊驾留下万儿,他日总有山水相逢之期。”
蒙面人闻言停步,缓缓道:“不错,你我二人终有再会之时,那也不必心急。尊师故世多年,长老犹能不忘遗训,其志固然可敬,却恐未必记得当日初心。早前朱仙镇上桐仙曾以良方相赠,此二字千金不易,只是长老究竟当归何处,尚须熟思后行。”
梅潜闻言心中一震,想起那日自己应邀前往朱仙镇药铺去寻管墨桐,对方以一味“当归”借喻,暗指自己在外漂泊亘久,宜当速归教中计事;当时梅潜也写下一味药剂“决明”回应,是说自己不理教务经年,如今出了明觉方丈身死这样的大事,你才想到来寻我商议对策。梅潜与桐仙交情深厚,故而以此戏谑,他见这蒙面人竟对当日之事一清二楚,不由大为震愕,道:“那天你也在朱仙镇上?”
蒙面人哈哈一笑,并不答话,只道:“冼宫主年纪虽轻,却是智谋过人,三位长老此番归教效命,可还得多加小心哪!”言毕飘然而去。梅潜脑中思虑对方临去之语,不觉心下茫然:“我如今苦苦谋画,到底为了甚么?是为报答师父深恩,还是介怀老宫主对我心存猜忌,又或只是为我自己?当归当归,虽是天大地大,我又能归往何处?”
骆玉书见父亲站在一旁呆呆出神,忍不住道:“爹,这人说祝酋或已将青芷送回了霹雳堂,咱们要不要回去瞧瞧?”骆应渊如梦初醒,点头道:“不错,咱们这就回城罢。”骆玉书不觉好奇:“爹自从听说了魏、余两家之事,一直便有些失魂落魄,到底是何原故?”心中记挂顾青芷,一时也未多问,几人匆匆赶回江夏,刚进霹雳堂前厅,便见顾堂主迎上道:“诸位刚走不久,青芷便自己返回了霹雳堂,并未有半分损伤,实是皇天护佑。”
顾铁珊话音未落,顾青芷已自后堂转出,骆玉书见她神采奕奕,果然平安无恙,不由心中大喜,问道:“芷妹,你……你怎么回来的?”顾青芷道:“戚婆婆昨日将我锁在她神人山上家中,半夜便独自离去;白天祝酋忽带着戚婆婆上门将我放出,我便自己回武昌啦。只是戚婆婆不知何故受了重伤,祝酋将她也交给了我,说是请爹爹费心救治。”骆玉书道:“啊,昨晚我们在白鹿矶遇见戚婆婆,原来你就在近在咫尺的神人山上。”
骆应渊道:“顾兄,戚婆婆的伤势怎样?”顾铁珊道:“人送来前已自疗治过了,性命当无大碍。雷老弟瞧了一眼,说是和当日章堂主所中太阴指之伤有些相像,只是此回伤势要沉重得多,他也没甚么法子。”这时雷畴天也来到厅上,道:“骆大哥所料不差,今早戚老太果然半路被木川截住,逼她交出心禅。只是戚老太说其后又有一位高手现身,心禅到头来竟落入彼手,这话却大谬之极,甚么人武功比木川还要厉害?”
骆应渊叹道:“戚婆婆没说假话。”将浒黄洲之事同两位堂主说了,二人闻言大为瞠愕,雷畴天不解道:“冒出个念阿老和尚还不够,天底下竟还有这等高手?”梅潜摇头道:“为师只和那人对了两掌便支撑不住,老啦,不中用啦!”雷畴天闻言默然。
骆应渊微一迟疑,道:“天幸青芷平安归来,心禅乃身外之物,失之亦不足道。眼望中元节将至,文师兄又下落不明,骆某原当留此尽一份力;只是适才那高手说魏、余两家大难临头,这事只有我亲自跑一趟才能放心,实是有负诸位,应渊好生惭愧。”骆玉书奇道:“爹,那蒙面高手所说的魏典史和余秀才是甚么人,究竟如何于我骆家有恩?”骆应渊叹道:“孩子,这事你总有一天必要知道。我此去浙江事若顺遂,八月自可在徽州相见,到时得你爷爷允准,我再细细说与你知,也不急在现下。”骆玉书见父亲犹要请示祖父,心知此事定然干系重大,便也不再多问。
顾铁珊见骆应渊面显忧思,知道事关紧急,当下也不多话,即刻安排船只连夜送他起程。雷畴天道:“骆大哥,你不妨把我那匹乌骓马骑了去,多少赶路快些。”骆应渊略一思量,也不多加推辞,拱手道:“如此甚好,你我间无须赘言,多谢雷兄厚意。”
雷畴天命人将坐骑牵出,诸人送骆应渊至城西鹦鹉洲码头,“五云掌”与众人一一别过,嘱咐景兰舟道:“下月君山法会祝酋必定有备而来,到时倘真见着文师兄,千万记得须沉住气,别要自乱阵脚,凡事可与两位堂主及松筠道长多多商榷。”景兰舟应承道:“师叔放心,我自理会得。”骆应渊又道:“书儿,你自己多保重,记得照看好青芷。”骆玉书点头道:“爹,你也路上小心。”
船工当即起锚开船,诸人候至船竿灯笼在江面消失不见,方才转头回府。雷畴天见夜色已浓,相请师父及癯樵先生往霹雳堂暂歇一晚,梅潜心道:“正可借此机会由戚老太处探一探那神秘高手的底细。”便也答应下来。
几人回到堂口,已是三更鼓响毕,顾铁珊替客人打点妥切,也自回房歇息,忽听顾青芷在外敲门道:“爹,你可睡下了么?”顾铁珊将女儿迎进房内,道:“怎地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