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兵刃初成,为了小试牛刀,曾用这铁算盘与人交过几回手。此物势大力沉,更可吸附敌人刀剑,对手无不一经过招便即大败而逃,王山当日也在这上头吃过大亏,故而竹老对这独门兵器始终颇为自得。此刻他心中细细想来,那些对手武功本就远不如己,就算不用兵器也可轻松取胜,原非该物之功。这铁算盘沉重异常,虽则自己内力浑厚,使来并不吃力,但今日对上范鸣声这等高手,招招须尽全力,百余合后始觉出手稍有凝涩;倘若一直胜负难分,同对方斗上三百、五百乃至千招以后,只恐臂力终难支撑,出招势必迟滞,对方却始终以退为进,只须待至自己力竭,定能一鼓而胜。
李竹良脑中想明这个道理,登时冷汗直冒,暗忖道:“当日我在绳金塔下用这算盘与管长老交手,虽说是逢场作戏,然我彼时有意试探管老两年来武功进境,手底并未相让;如此看来,毕竟还是他手下留情。”陈郁松、梅潜比武前亦未料到此节,但他二人眼光锐利,在旁观战片刻,已然瞧出端倪,心中暗叫不妙。
两人又斗了三四十合,范鸣声忽于对手狂风骤雨般攻势间觅得空隙,欺身而上“啪啪”击出两掌,李竹良移步闪开,舞动算盘护住身前,身形竟有几分狼狈,继而两人又缠斗在一处。只见范鸣声虽仍以守势居多,但只须乘隙反击数招,出手无不直指竹老破绽,后者往往险情迭起。到得两百招后,范老攻势渐渐转盛,李竹良出招却已远不如先前凌厉。三鹰见范鸣声重又占得上风,各自心中窃喜。
李竹良只觉对方“大悲手”上内力如后浪推前浪般层层袭来,一条右臂酸麻难耐,自知撑持难久,蓦地一声暴喝,右臂疾挥算盘,只听破空之声嗖嗖大作,数十颗黄铜算珠如雨点般激射而出,攻向范鸣声周身上下。这是他用铁算盘辛苦练就的绝技“流星赶月”,不到危急关头从不轻用。
范鸣声见对方暗器又多又密、来势汹汹,双足轻轻点地,身子旱地拔葱而起,将打来的算珠尽数避过。李竹良见他高高跃起,不由心中大喜:“此乃高手相争大忌,你在空中腾挪不灵,我此时攻你要害,看你如何能躲?”一招“鸿飞九野”,身子有如离弦之箭,手中算盘攻向范鸣声腰间。范鸣声身在半空,倏地右手一扬,喝一声:“着!”只听啪的一声,李竹良右肩云门穴被一物打中,只觉右臂一麻,铁算盘哐当落地,前冲之势登时力竭。他脚底尚未站定,紧跟着眼前人影一晃,对方一只左掌已按在自己胸前。
两人直直对视须臾,范鸣声撤掌退开一步,拱手道:“得罪!”李竹良望了眼那击中自己右肩之物,竟是颗自己铁算盘上所发的算珠,才知对方先前纵身闪避暗器之时,竟偷偷抄起一粒黄铜算珠藏在手中,趁着自己急于取胜抢攻,出其不意一击得手,心中又惊又怒,一时沉默无语。陈梅二人见竹老败阵,也俱是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如此又过片刻,李竹良方缓缓开口道:“范老武功高强、机敏过人,李某甘拜下风。”范鸣声道:“承让。阁下内力深湛,范某十分佩服。”马顺见范鸣声力战取胜,大喜道:“范先生空手胜白刃,令马某大开眼界,真天人也!”范鸣声淡淡应了一声,不置可否。马顺道:“如今第一场是范先生胜了,第二场我方便请虞先生出手,不知贵方由哪一位应战?”
陈郁松嘿嘿一笑,向前跨上一步。虞时照点头道:“很好,阁下武功高明,正要讨教。陈长老要比拳脚、内力、还是兵器?”陈郁松笑道:“倒也不忙。在下心中有一事惑然已久,还望虞老释疑。”虞时照一怔道:“甚么事?”
陈郁松抚须道:“前日南昌分舵一战多承足下赐教,老夫方知本派绝学‘玄黄三才掌’竟然犹存于世,心中欣慰无已。阁下身负此功,想来是由两位天师所授。”虞时照点头道:“不错,我和范老虽未拜两位真人为师,实与弟子无异,与二位长老可说有同门之谊。咱们今日点到为止,不知尊意如何?”
陈郁松暗自恨道:“先天功乃本门秘宝,我师兄弟二人尚且未蒙传授,师父、师叔却教给了这等外人。”李竹良心下亦是大为不满。他二人不知张宇初兄弟早年多与宁王同住西山长生宫讲道玄谈,闲暇时常在彼处练功。范虞二僮其时天真朴讷,全不知武林规矩,哪里懂得避忌?两人只须一见天师大真人开始演练功夫,心中大觉有趣,便守在一旁聚精会神观看,二张自也不加计较。如此寒暑几度,范虞二人对正一派掌法招式稔熟于心,又于道典中领悟了玄功内力,双双无师自通,竟至神功初成。张宇清见状哈哈一笑,道:“天意若此,只好顺其自然。”从此对两人勤加指点。二人资质有异,却又各辟蹊径,虞时照一身内力根基颇近于先天功,范鸣声却偏向混元功居多;然两人平日修习总以自行参悟为主,辅以张宇清点拨迷津,虽至双双大成,实则与嫡传正宗的先天、混元神功仍是颇有不同,实非张宇初、张宇清轻易将龙虎山秘宗传给外人。
陈李二人未曾得授玄功,不识此中歧异,心中不免有怨。陈郁松轻咳一声,道:“数月前南昌城中发生一件大事,失踪多年的点苍派‘莲花剑客’聂秋怀尸首被人从城南枯井捞出,其人正是死在本门‘玄黄三才掌’掌力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