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枫楼沉吟良久,缓缓道:“不错,当年苏某与唐宫主因缘结识,由相敬到相知,乃至情孚意合,阁下为此而深恨苏某,半点不足为奇,但你却不能责怪赛儿。尊驾因惧怕纪老前辈师徒向你索要心禅,设下假死之计,赛儿她全被蒙在鼓里。我二人虽则情好日密,但赛儿心伤足下早亡,替你守寡足有六年之久,其后方肯接纳苏某,实已不负你二人结发之情。”木川大怒道:“烈女不嫁二夫,六年时间算得甚么?赛儿她对不起我。”
诸人见苏枫楼亲承当年同唐赛儿两情相悦,心下俱是大为震惊。管墨桐道:“苏老兄,你和唐宫主她……这……这个……管某怎么全然不知?”苏枫楼摇头道:“这等私隐之事,赛儿她怎会令外人知晓?管长老,你在无为宫打听不到心禅的下落,便转欲夺取尊师传给你师哥的《药鼎遗篇》,可惜今日遗篇落入木川之手,枉费你二十年心机谋算,尽为他人作嫁衣裳。”
管墨桐脸色惨白,道:“林老弟,《药鼎遗篇》不过是心禅残本,你既手握全篇心禅,何必觊觎此物?当年你忘恩负义,偷盗我师父的心禅秘笈,如今又强夺他老人家的遗物,不亦欺人太甚?”木川冷笑道:“管长老何以见得心禅全本是在木某手中?”管墨桐道:“阁下当年武功虽然不差,怎及今日这般惊世骇目?你若不是练了心禅上的功夫,功力何来如此进境?”
木川哼了一声,道:“此事只可说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当年木某将心禅秘笈留给赛儿,一心要助她练成神功,自己并无贪侵之意。及后我惊觉赛儿移情别恋,心中万念俱灰,待要现身讨个说法,武功又远不及对方二人,只好离了她四处飘零,整日魂销肠断,便如行尸走骨。宣德元年秋天,木某回到山东蒲台老家,夜晚路过大清河边,突然一眼望见自己的坟陇,想到赛儿起义前为了我的旧坟不被官兵发掘磔尸,特意将坟茔暗中迁至于此,彼时爱妻之深情厚意、体贴入微,今日尽为他人所有。木某念及此处,心内悲从中来,愤不欲生之下,拔剑对着坟冢一阵乱劈乱砍,那坟头是用河石泥土堆成,被我削去了大半,忽然露出一角油纸包来。我不觉心中好奇,将纸包自土中挖出,见里外包裹了足有五六层油纸,内中乃是一个木盒,边缝皆用白蜡密封。我打开木盒一瞧,心中登时狂跳不止,里面正是木某当年由纪老前辈处偷出的《潜龙心禅》,不由大喜过望,当即将石坟小心重新堆好,连夜离开了济南。”
众人闻言无不大为惊异,唯有景兰舟早听唐亘提过唐赛儿将心禅藏在林三坟中之事,暗道:“原来下册心禅机缘巧合之下又被林三取走,怪不得唐宫主去世之后,唐亘在蒲台县老家一无所获。”
木川接着道:“木某左思右想,实不知此物为何会在自己墓中,但如被人发觉心禅被我挖出,势必大祸临头,当即易容改扮,装成一名叫花投入了丐帮,趁着每晚夜深无人,偷偷修习心禅上的武功。当年我见赛儿习练玉蟾剑法之时,真气运转便有些不畅,木某试练之下,亦觉内息岔乱,心知强练下去有害无益,便只学了秘笈上另外几门功夫。”
管墨桐叹息道:“如此说来,老弟寻回心禅至今也已有二十年了。当年恩师常夸你根骨上佳,阁下手握至宝多年,武功固然今非昔比,然以管某度之,修为该当远远不止于此才对,莫非真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木川怒道:“木某若得修习二十年心禅神功,苏枫楼怎能是我敌手?心禅后来又被别人抢走了。”管墨桐惊道:“你……你说甚么?我师父的心禅眼下落在何人之手?”
木川默然片刻,恨恨地道:“此乃木某生平奇耻大辱,不提也罢。《潜龙心禅》乃是武林至宝,木某生怕有所泄漏,并未另行抄录副本。我失了心禅之后,所练的功夫有几处紧要关节始终未能打通,我自己又参悟不透,只好想法夺取我大哥手中的《药鼎遗篇》,倘若这些武功在遗篇中亦有收录,木某便能冲破玄关,功力更上一层;可惜大哥被管长老逼得遁名匿迹,就连我也寻他不着。苏楼主、管长老、景少侠,今日木某终能得偿所愿,那得多谢你三人合力,将这遗篇秘笈送到我的手中,且令我兄弟二人重聚。哈哈,哈哈!”
苏枫楼等三人闻言不由俱各默然。当日骆嘉言在开封被鉴胜打伤,正是管墨桐顺水推舟布下计策,欲借助顾骆两家之力找出师兄;而若无苏枫楼引领众人前往水月禅寺,景兰舟等人也不能这么顺当便找到林岳泰。众人一路来虽加倍小心护送,骆嘉言伤势亦得诊治,谁知终究还是在林岳泰当年从师学艺的梅山故地栽了跟头。
苏枫楼忽道:“木老兄,既是你《药鼎遗篇》已然到手,为何不先放了冼宫主?”木川狞笑道:“笑话!冼清让是你跟唐赛儿生的孽种,我岂能饶得过她?苏枫楼,今日我要你父女二人死无葬身之地!”景兰舟脑中“嗡”的一声巨响,颤声道:“苏前辈,冼姑娘是……是你的……你的女儿?”
苏枫楼面无表情,冷冷道:“你既知清儿是我亲生女儿,怎还敢扣着她不放?今日你不将她送还,休想活着走出梅山。”木川哈哈大笑道:“你自己死到临头,还敢在此大言不惭?姓苏的,有胆的便与我放手再战三百回合!”苏枫楼缓缓道:“那又有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