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兰舟同管墨桐交手一二十招,见对方身法翩跹灵动,出招内力却极为深厚,两人兵刃相交之时每觉手臂一震,果然极难应付。当年顾东关传授这铁箫功夫时曾道:“兰舟,为师虽已多年不用兵刃,但你将来行走江湖难免遇上武功高强之人,不能始终空手对敌。这铁箫乃为师三十岁前所使,若是练至纯熟,不论当作鞭、锏、棍、杵、打穴橛、判官笔,俱是无往不利;当真危急之时,箫中尚藏有一柄宝剑可以御敌。”
后者闻言日夕苦练,于这剑箫上造诣实深;但这铁箫既为恩师当年之物,自己此番离庄虽也数逢危难,始终未曾轻用。前日在熊耳山他见木川欲害本因神僧,立时现身喝止,木川突然祭出乌金宝剑,其时生死悬于一线,却已无法抽身去取铁箫。他见今日大敌当前,对方俱是行事狠辣之辈,为夺遗篇势必不择手段,只须一个稍有不慎,己方三人性命难保,要救冼清让更是无从谈起,这才决意全力相拼。
景兰舟自知武功不及管墨桐,一招一式俱只稳稳守住门户,想着但须尽力拖延,待苏枫楼击败对手后即可脱险。他眼角瞥见董彦杲果已渐落下风,不觉心中暗喜。
忽听林岳泰一声惊呼,道:“你……你这是‘太阴指’?你怎么会这门功夫?”景兰舟闻言一震,疾忙转头看时,只见林岳泰牙关紧咬,身躯不停打战,正是中了沈泉阴寒指力之状,不觉心中一沉:“林大夫终究还是着了沈泉的道儿。”
原来林岳泰武功虽不及师弟,毕竟是梅山医隐亲传弟子,其徒施和浦尚是武林杰出好手,自己一身功夫原亦不俗,与沈泉交手本不致轻易落败,孰料后者故伎重施,交手之际又佯装颇显孱弱。林岳泰虽为武林前辈,但他一生采药行医,极少与人动手,故而临敌经验甚浅,眼见对方武功平平,心道:“姓沈的小子不过如此,先前何必将他吹得三头六臂也似?”斗了三四十招,见沈泉斜出一指,却是软绵绵地无甚劲道ꓹ 当即抬掌一格ꓹ 忽觉手背一阵刺痛ꓹ 便如一线冰水刺透肌肤注入筋络一般,一条右臂酸麻无力ꓹ 再也抬不起来。
林岳泰惊骇之余心神不乱ꓹ 脚下向后疾退ꓹ 左手急点右肩“云门”、“中府”两穴以防寒气上侵ꓹ 喝道:“你为何会使‘太阴指’?是谁教给你这门武功?”沈泉笑道:“林大夫不愧为梅山医隐高徒ꓹ 见识果与旁人不同。你怎识得我这太阴指?”手上毫不放松ꓹ 追着对方接连攻出七八招ꓹ 招招皆是狠手。林岳泰脚下斗转星移ꓹ 施展开“凌虚九步”轻功ꓹ 身法有如腾蛟起凤,沈泉出手虽快,一时却也招呼不到他身上。
那头景兰舟见林岳泰中指负伤,不由焦急万分。他见后者虽然轻功高明,却始终难脱沈泉掌风之外,似此一味走避,终有真气耗竭之时,一旦沈泉指上寒气侵入胸腹丹田,便只有任人宰割。
忽见管墨桐左手虚晃一钺,也转身向林岳泰扑去。原来前者见沈泉大占上风,手底一招快过一招,显是想尽快制住林岳泰,夺取后者身上的《药鼎遗篇》,心道:“当日姓沈的小子找上门来邀我二人联手谋夺遗篇,约定事成后三人共同参详;看他如今这番架势,定是想过桥抽板、独吞秘笈,哪有这等好事?”他见景兰舟攻势不紧,当即掉转头同沈泉一齐夹击林岳泰,意在争抢遗篇。
管墨桐这一上前,林岳泰心中登时叫苦不迭。二人武功俱是一师所授,管墨桐“凌虚九步”轻功比师兄只高不低,他与沈泉左右夹攻,林岳泰立时大感不支,只觉四方退路皆被牢牢封死。景兰舟催动内力,手中铁箫连连攻向管沈二人,要逼得敌人撒手自救;但二人眼中除林岳泰外竟似无有旁物,俱只稍稍回身抵挡数招,便又转向后者猛攻不止。景兰舟武功虽高,毕竟难以同时牵制两名好手,如此拆了数招,见林岳泰几已力不能支,心道:“再这样子下去,林大夫只恐毕命于此。”想起管墨桐当日曾救过骆嘉言一命,对方为人虽然阴狠,毕竟与林岳泰有数十年同门之谊,未必真会害其性命;沈泉怙恶不悛、为祸武林,当务之急先要将此人除去,当即招式一变,只攻向沈泉一人。
沈泉见景兰舟忽出全力对付自己,笑道:“沈某一介市井之徒,何劳景兄如此眷顾?”自知再无余力向林岳泰出手,暗暗咒骂之下,也只好凝神应对。他一身武功与景兰舟只在伯仲,但身上兀自带伤,手底守多攻少。
沈景二人斗了一二十招,只听身旁“啊”的一声惊呼,董彦杲招数用老,被苏枫楼左手如电般一把扣住右腕脉门,右掌悄无声息搭上了董彦杲胸前。此时只须苏枫楼稍一吐劲,董彦杲立时便心脉震断而亡,后者只好僵在原地,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声。林岳泰见此情状,心下稍一分神,被管墨桐欺近身来,右肘撞中胸前神藏穴,登时半身酸软。后者顺势将左手鸳钺架在师兄脖颈之上,喝道:“一个都不准动,否则勿怪管某手底闪失。”沈景二人见两边皆已分出胜负,也双双罢斗跃开。
苏枫楼眼见林岳泰受制,冷冷道:“咱们以一换一,只要你交还林大夫,我就将这人放了。”董彦杲心中暗骂:“宾军师几十年来煞费苦心,只为夺取师兄手中的《药鼎遗篇》,哪里会管董某死活?此言愚不可及。”嘴上却不敢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