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当即下了虎丘塔,冼清让先行辞去,余下四人回到城中居所,见左右更无旁人,骆玉书上前一把抱住罗琨手臂道:“分别多时,大哥一向安好?真真想煞小弟!”罗琨哈哈大笑,道:“贤弟贤妹,我三人自太白顶一别,不出月余便又在此相会,岂非大大有缘?愚兄直至今日方得一睹你二人真颜,我这哥哥当得也太胡涂!”顾青芷在旁亦是喜不自胜。
景兰舟笑道:“罗大哥,在下由骆兄和顾师姐处久闻大名,心慕如渴,当日南昌一见,兄台果真豪气干云;只因当时人多眼杂,未敢相认,今日总算遂愿!”罗琨笑道:“原来少侠同贤弟贤妹早就相识,云龙风虎,三位原是一般的英雄气概。”四人在偏厅坐了,开怀畅叙别后离情,俱各唏嘘不已。
骆玉书说到鉴胜投附锦衣卫一事,罗琨笑道:“只怪愚兄当日讲得不清不楚,也只有贤妹这等剔透玲珑之人,方能听出我话里有话。皆因罗某当年在教尊之前立誓不可出卖教中朋友,倒非有意要让两位大猜哑谜。”继而面色稍转凝重,叹息道:“不想后来竟发生这一连串奇事,却远非愚兄所能预料。红莲尊者向来事教心志不坚,又与染霞使多有嫌隙,如今他委身投靠朝廷,那也罢了;谁料却累得令妹身负重伤,我心下好生不安。”骆玉书叹道:“这事只怪小弟筹策失计,与大哥何干?”四人又讲到沈泉,罗琨奇道:“这姓沈的到底是甚么人,宫主这般着急寻他?”
景兰舟微一沉吟,道:“骆兄,有一事小弟始终不曾觅得机会向你明言,倒不是我有心隐瞒,但这事干系实在太大,此番途经山庄,我连家师都未敢轻易禀明,便是担心飞短流长、三人成虎。不过在座都是忠心赤胆的英雄豪杰,且与诸位一说无妨。”当下将沈泉当日在报恩寺所述建文帝尚在世间之事向三人说了,道:“沈泉勾结废王朱济熿陷害朝廷大臣,于江湖人士已是大为逾分,谁想他贪心不足,竟欲寻访建文帝下落,借以染指庙廷,其人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骆玉书皱眉道:“当年太宗皇帝起兵靖难,建文帝在宫中纵火自焚,事后太宗亲为致祭,天下皆知。虽说后来也有些传闻异辞,总都是捕风捉影,并无实证;沈泉单凭一纸书信,便放言建文帝尚存人世,虽是不知真假,总不宜无端轻信,须知投杼市虎,智者不为。”
景兰舟道:“骆兄所言固然极当,但那沈泉何等心计城府,兄台亦所亲见,他既敢抛出此言,只恐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骆玉书迟疑道:“骆某犹记得正统五年之时,便有人在广西自称是建文帝,后经朝廷鞫讯核实,方知系人冒充。我料沈泉亦是假托先帝之名,实则另有所图。”
罗琨听景兰舟说起此事,初时默然不语,此刻忽长长叹了口气,道:“贤弟,你也不必多想,那建文皇帝的确尚在人间,此事确凿无疑,并非流言。”骆玉书闻言大为骇异,问道:“大哥也知晓此事么?”罗琨点了点头,道:“你可记得当年那假冒建文帝的是甚么人?”
骆玉书略一沉吟,道:“此人名叫杨行祥,乃是一名游方僧人,当年在广西思恩州当街拦住知州官轿,自称是前朝建文皇帝。此人后来被送至京师,一经审问便即露馅,原来杨行祥当时年已九十,而建文帝如在人间,也不过六十余岁罢了。后来这老和尚供认自己是冒名行骗,当即被打入诏狱,数月后便死在牢里,十余名弟子也被发配戍边。”罗琨点头道:“贤弟果然博闻强记。这姓杨的虽是个冒牌货,同真正的建文皇帝倒确有些关连。”骆玉书奇道:“此话怎讲?”
罗琨叹道:“那沈泉其实所言非虚,当年靖难之役北军攻破应天,朱允炆并未葬身于宫中大火,而是依照太祖高皇帝遗计,与几位亲信大臣扮做行脚僧人潜逃出京。杨行祥这老和尚在南方游历多年,想是在某处遇见了同样逊国为僧、四海为家的建文帝,无意中得知对方身分,这才起了冒名顶替的念头。”景兰舟心道:“当日沈泉也说建文帝剃度为僧出逃,倒与罗大哥所言相符。”
罗琨接着道:“今日既然讲到这事,虽则本教机密不当外泄,但贤弟贤妹与我是过命的交情,景少侠也不是外人,咱们关起门来说几句无妨。早在本教创立之前,老宫主便已知晓建文帝尚在人间之事,二十年来广派人手,四下探寻其人踪迹,却是始终无果。”
骆景二人闻言心中一凛,暗道:“原来无为宫也一直在找寻建文帝。”两人心中同时涌起一个念头,异口同声道:“应文和尚!”罗琨闻言一怔,道:“不错,建文帝出家为僧,法号正是应文,两位如何得知?”
当日顾骆二人在洧水撞见无为宫幽玄二部相争不下,便是为找寻这应文禅师之事;其后苏枫楼在南昌劝诫冼清让打消此念,景兰舟回思旧事,心道:“看来苏前辈也知悉此中内情,明日若得见面,倒可一问究竟。”骆景二人渐觉心中原本纷乱芜杂的各路头绪慢慢清晰起来串成一线,暗道:“明觉方丈身为佛门高僧,只因知晓建文帝的下落,终致杀身之祸。这样看来,冼姑娘那位蒙面师父必是和朱允炆大有干系之人,才要杀害方丈灭口。”
只见骆玉书面色颇为凝重,缓缓道:“如此说来,无为宫一心要找建文皇帝,莫非与沈泉所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