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筠笑道:“宁王才高运蹇确是实情,气短倒却未必。依我看来,他心中仍是有气,且是一股不平之气,若非如此,也不会在文皇驾崩后连年上书祈求改封,更每多论议时政。”骆玉书变色道:“如道长所言,莫非宁王竟内怀不臣之心?他是当今圣上的曾叔祖,名望远非寻常藩王可比,倘若振臂一呼,云集景从者必定不可胜计。”
松筠摆手叹道:“宁王纵使雄心犹在,锐气也早消磨殆尽,如今他不谋冲霄,但求自保。施和浦之所以投靠宁王,皆因朱权自知功高名盛,一直惧怕不得善终,暗中豢养了不少武林好手,以备真有鸟尽弓藏、大祸临头之日,可助自己杀出一条生路。有这些高手守在王府,施神医的仇家要上门找他便没那么容易。”
景兰舟插口道:“我们几人并非要找施神医寻仇,不过是想上门求医,难道王爷连这个也不准?”松筠道:“宁王自永乐以来屡遭讦劾中伤,数次险些不免,方才整日以烹茶炼丹、奏琴谱曲为娱,既不肯见外人,也不愿卷入半点是非,以免被别有用心之人抓住把柄,牵累满门遭祸。骆二小姐受伤原委颇为曲折,其中又有白莲教牵连在内,骆少侠更是身为边将,宁王是决计不允施神医与几位相见的。”
顾青芷哼了声道:“他不许我们见,我们就冲进去杀他个落花流水。有骆大哥和景师兄在这里,那些王府高手拦得住么?”松筠笑道:“这话倒也不错。江湖上一流好手往往自重身分,大都不屑替官府效命,宁王那些门客之中,施和浦已可算是十分杰出的人才。不过王府中有两位异人,却称得上是武林中顶尖的高手,想过他们这关,可没那么容易。”顾青芷奇道:“这两人既是一流高手,为何竟甘当厮仆?”松筠笑道:“他二人自小便是王府的下人,又有甚么不妥?”
骆玉书皱眉道:“这倒奇了,王府两名下人又怎会身具上乘武功?”松筠道:“这事便说来话长了。永乐初上清宫四十三代天师耆山子张宇初奉太宗敕谕编修《道藏》一事,诸位想必也都知晓。宁王自远封南昌以来便潜心研习道典,更拜耆山真人为师,于编纂《道藏》一书出力极多。”骆玉书点头道:“不错,听闻终耆山、西璧、九阳三任天师之世,王爷无不倾尽财力相助促成此事,《道藏》得于去年成刊付印,宁王实亦大有功劳。听说他自己还另行撰写了一部《天皇至道太清玉册》,此人之才可谓天授。”
松筠点头道:“龙虎山正一派千百年来素以斋醮祈穰为本职,若论武学上的修为,本远不如武当、青城、峨嵋等内家道派;谁想耆山真人天性颖异,于编书之际广览天下道家珍藏,自行领悟出两套极高明的内功,这便是如今龙虎山上清宫的镇教之宝混元一气功和先天无极功。”
骆玉书沉吟道:“听闻耆山道长参悟神功不久便即去世,虽未及修炼大成,但张真人当年亦曾过访寒舍,同家祖探究切磋一些武功上的疑难。家祖对大真人武学修为之渊深、见识之广博赞不绝口,二人共处虽不到一日,却各以生平所学倾心讨教,彼此获益良多。”
松筠面色微变道:“有这等事?”骆玉书道:“晚辈其时尚未出世,这事是后来听家父所说。耆山真人仙逝之后,西璧真人又将本门武功进一步拾遗补阙、精研阐扬,龙虎山正一教方一跃成为武林中威名煊赫的玄门大派。不过正一派掌教乃是朝廷册封的大真人,江湖上倒没甚么人见识过天师一脉传人施展武功。”
松筠点了点头,接着道:“耆山子逝世之后,朱权同其后两任天师亦皆交好,整日与二人在西山缑岭所建的‘南极长生宫’参研道籍、著书立论。王爷身边有两名侍读的书僮,竟也是慧根独具之人,陪同宁王多年誊经编书下来,居然无师自通,双双练就一身道家高深武功。龙虎山历代天师受王爷之邀,往往在长生宫一住数月,皆喜二僮聪慧,闲时常指点两人几手功夫,几十年时过境迁,二人早已成为一等一的高手,只在江湖中毫不知名。这两人的武功可比施和浦高得多了,比之‘金面烛龙’怕也不遑多让。”
景兰舟等三人闻言皆是一惊,心想此二人武功倘与司润南不分轩轾,联手之下谁人能敌?骆玉书略一沉吟,皱眉道:“有一事正要请教道长,晚辈在来路上曾遇见无为宫的梅长老,他要在下到南京去请一位苏先生出山相助,说只有如此方能保林前辈和施神医不为仇家所害,道长可知这位苏先生是甚么人?”
松筠一脸疑惑道:“苏先生?没听说过。不过林岳泰的仇家我是知道的,不是老道夸口,只须贫道出马,想来无有大碍。”骆玉书喜道:“道长认得林前辈的仇家?”松筠笑道:“我与管夫子何等交情,怎会不知他师兄的底细?林岳泰的仇家不是别人,正是那下毒功夫千变万幻的‘蝰蚺神君’游天悟。”
三人失声道:“蝰蚺神君?”松筠点头道:“当年游天悟为报私仇暗中毒杀巴山派顾道人一家二十三口,后顾道人为林岳泰所救,复原后率领巴山全派围攻游天悟,游天悟寡不敌众,被打得重伤坠崖。”骆玉书接口道:“听说那游天悟自此下落不明,难道果真没死?”
松筠点头道:“不错,顾道人数年前遽然病逝,外人只道他得了不治之症,只有几名最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