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自家院子里的王锡琛听到从西北方向传来的鼓乐之声,不禁点了点头以示赞赏。这声音听上去中正平和,堂堂大方,完全合乎礼制。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女儿,王锡琛实在有些头疼。
王贞仪今天一大早就提着书袋去了小学校的图书馆,而深知女儿性格的王锡琛其实早就明白了女儿的心事。别看他成天在医院里钻研医术,可风言风语多多少少也传进了他的耳朵。
来了北海镇这么些日子,王锡琛明白,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包容王贞仪,给予理解和支持,并给她一个能尽情钻研天文历法和算术方面的环境的话,也只有赵新了。
只有在北海镇这个不讲男尊女卑,不以纲常礼法压制女人的环境,自己的女儿才能过的无忧无虑。
不说别的,当初在广州偶遇,赵新给王贞仪写的那几张演算稿,女儿视若珍宝。当她偶尔拿出来翻看时,脸上总会露出女儿家的那种羞涩和微笑。
想及此处,王锡琛不由长长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屋中。
与此同时,在北海镇广场西侧的沈家大院二进内,作为今天主角之一的沈璇也开始了醮戒礼。只不过她先要拜的并不是沈敬丹夫妇。
沈敬丹全家几乎就是一夜没睡,不光是他们,其他沈氏宗亲也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话说为了防止乾隆那个小心眼报复,沈敬丹的直系三族一百多号人在年初的时候就全都搬来了北海镇。而眼下沈璇终于要嫁给赵新,这些人心中的大石头总算终于落地。
在他们看来,自己舍家抛业的北上数千里总算没白来。以后跟赵王做了亲家,沈家要不发达那简直是痴人说笑!
此刻在沈家那座新落成的祠堂里,“东台一柱楼”案中被清廷钦定斩立决的沈氏数十口人的牌位已经被安放其中,黑压压的灵牌层层叠叠的摆满了整面墙,看上去让人极为阴森压抑,与祠堂外面披红挂绿的沈家院落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香案上,各类祭品早已摆放完毕,一个蒲团已经被放在那里。正对着蒲团的,就是沈璇的亲生父母的灵位。
身穿燕居冠服的沈璇在阿妙的搀扶下,由沈敬丹和妻子的陪同,缓步走进祠堂,在蒲团上盈盈跪倒,准备向先人行礼、奠酒、读祝告文。
原本搀扶的事安排给了沈璇的妹妹阿玉,可昨天阿玉看到满屋的灵位后感到十分害怕,说什么也不敢进去。于是沈璇便让阿妙陪她进去,沈家顾忌她和赵新的关系,因此也没人敢出言反对。
此刻的沈璇头戴六龙三凤冠燕居冠,内穿圆领鞠衣、外罩明黄色大衫,外面又披了两条绣着龙纹、点缀以珍珠的霞帔。这副庄重的打扮再配上沈璇那秀丽绝伦的容貌,别说是门外的其他人了,就连被请来负责唱礼的那位老太监也都看呆了。
他自幼进宫,到流放前在紫禁城呆了至少四十年,皇后贵妃之流见了实在不少,甚至连那位香妃也见过;可要说到人间绝色,那些娘娘们跟这位一比,差的可不止一点点。
一旁侍立的小阿妙今天打扮的也是明艳动人。原本的丱发被梳成了叠髻,上穿一件用素色为底、绣着淡淡金线的缎面对襟披风,下穿米白色的织金云锦马面裙,手腕上戴着沈璇送她的一只羊脂玉镯,耳垂上还挂着一对儿翡翠滴水耳坠。
此时祠堂院子外站立的沈家亲眷连大气都不敢出,听着老太监抑扬顿挫的唱礼。
“兴~~”
“跪~~”
而当沈敬丹代替沈璇的父亲开始诵读祝告文时,沈璇想到自己这些年东躲西藏、颠沛流离,家中数十口仅剩自己一人,早已是泣不成声,一大早好不容易才化好的妆都哭花了。
礼毕之后,沈璇在阿妙和阿玉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闺房。趁着这个空档儿,她即是要补妆,也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否则这一天再想吃东西就得等到夜里去了!
等沈璇那边吃过饭,便可以进行下一项了。沈敬丹和妻子先是来到正堂,坐在当中的太师椅上等候。接着沈璇便由事先经过演练、充当执事的沈家亲眷搀扶到正堂,分别向沈敬丹夫妻拜了四拜。
沈敬丹夫妻此时脸上虽然带着微笑,可却是眼眶通红,感慨万千。对于沈敬丹而言,十年了,他总算对总角之交的沈璇生父有了个交待!
回想当初为了保住东台沈家唯一的后人,沈敬丹这些年一直过的胆战心惊。为了躲避汪敬陇的纠缠,他又带着沈璇东渡长崎。要不是遇到赵新,真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孩子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担任执事的沈家女眷一看沈敬丹沉思不语,连忙向沈夫人使眼色提醒。沈夫人连忙轻咳了两下,沈敬丹这才回过神来。便按照之前背好的告诫语道:“尔为王妃,当夙夜勤慎,孝敬毋违。”
沈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哽咽道:“尔父有训,尔当敬承。”
沈璇此时眼泪又掉了下来,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能哭出声。沈夫人一看,也顾不上什么礼了,微微探身道:“阿全,大喜的日子,应该高兴啊。”
听了养母的话,跪着的沈璇这才回道:“诺。唯恐弗堪,不敢忘命。”
按照醮戒礼的规矩,这会儿就应该起身,然后向沈家的其他尊长行礼。可沈璇还是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