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卷港内的一所大宅院里,久藏带着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手下正严密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在他们对面,七八个头戴竹制皮笠的武士一动不动,他们的手一直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紧张的额头微微冒汗,大气都不敢喘。
这里是村田屋老板的宅子,院子里开满了黄白两色的菊花,偶尔露出几朵粉色。
就在这座院子中的茶室里,赵新坐在东侧的贵客位上,仙台藩的目付柴田觉藏坐在西南侧的入口位置;而在西侧的主人位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眉眼细长,面色白净的家伙。此人一身便装,正在柴田觉藏的介绍下,向赵新恭恭敬敬的行礼致意。
“赵王殿下,这位就是本藩的一门笔头家老,角田石川家第九代当主,石川村文阁下。”
“在下石川村文,此次仅代表我个人,拜见赵王殿下。”
“久闻大名,今日有幸见到石川阁下,是我赵某的荣幸。”赵新也微微躬身,面露笑容。
看着对面这位在十几年后因为沉迷酒色享乐,不顾藩内财政艰难,最终辞职下台的家伙,赵新心说沉迷酒色好啊,继续继续......
时隔近两年,当赵新的再次到来的消息传到青叶城时,在伊达家内部引发了轰动。
依托于平太之前向柴田觉藏透露的口风,再加上从朝鲜那边传回的消息,此时的赵新在仙台藩眼中,已经不是两年前签订《石卷密约》时那个强横无礼的唐夷头目,而是两败清军、两败幕府的“前明赵王之后”了。
面对一个手握重兵,而且是极有可能推翻满清,一统天下的“大明的藩王宗室后代”,伊达家再狂也不敢摆架子;毕竟现在的家主伊达重村不过是个从四位下的左近卫权中将而已。
老狐狸远藤守信还是没能吃上今年的新米,在五月份就去世了。赵新听柴田觉藏的描述像是突发性心梗。而青叶城内的一门众经过私下密议,石川村文决定亲自出马。
无他,北海镇现在对于仙台藩的财政实在太重要了。
依托于和北海商号的紧密合作,从天明七年(乾隆四十九年)下半年开始,仙台藩再没有一个武士或是平民被饿死,也没有爆发过一揆请愿。
那些从各地蜂拥到青叶城和石卷港求活的流民,除了被北海镇带走外,胜山传三和村田屋老板也偷偷运了几千人去虾夷地的挖煤。
大量的稻米、丝绸、白糖、卷烟、火柴乃至蜡烛从石卷港登岸,顺着东海道流入江户、大阪乃至京都的市面,使得江户和京都在这个饥馑年月出现了一种虚假的空前繁荣。不过因为市面资金紧张,北海商号目前拿到的只是厚厚一沓子金扎、银扎等纸面票据,金属货币到手的并不多。
依靠当初北海商号提议的“减免武士债务计划”,仙台藩内各家武士的日子如今好过了许多。原本赵新想的是用北海商号的赢利的一部分帮武士们还债,可这年月谁也不傻;最早是藩里那几位负责财政的武士率先醒过味来,他们一起找到了村田屋老板。
一伙人上来先是一通感激之词,然后就说既然您打算出钱帮我们还债,那能不能先别还,把这部分钱算成我个人投进北海商号的股份呢?放心,我们只要分红,商号的经营绝不插手。
“您请放心,这事我们一定保守秘密,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呸!拿这话蒙谁呢!这年月各家武士都是互相结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没谁是一般人。
饥馑年月,市面萧条,粮价腾贵,武士们被扎差债务逼的透不过气来;每次到手的俸禄先是偿还旧债,然后再借新债,愈垒愈高。您再有志气,也不能当饭吃;何况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需要养活。
原本很多武士因为北海商号的背后是唐夷,还不愿加入。可当唐夷大头目是朱明赵王后裔的消息隐隐传出后,武士们马上给自己找台阶下。
哎呀!原来是大明天子的后人,那都是一家人!怎么不早说呢?你瞧这事闹的。好吧,既然是赵王殿下的生意,那我就参一股吧!
你说啥?我家老大当初战死松岛町?哎呀,那都是误会啊!既然冲撞了赵王殿下,小施惩戒也是应该的。再说现在继承家业的是我......
于是到了今年春天的时候,大部分的仙台藩武士都成了北海商号的分红股东;最后连家老石川村文都以亲戚的名义掏钱入了股。
石川村文这次来拜会赵新,其实是受了一门众各家的委托,除了试探北海镇对岛国的下一步动作外,还想探讨和北海镇的深入合作。
“赵王殿下,我这次来面见您,是想请您放心。伊达家对虾夷地没有野心,我们派兵参加讨伐队也是将军大人下令,不得不从。”
此时汤罐内的水已经快要烧开,柴田觉藏听着声音差不多了,便用块厚棉布垫着,将热水倒入已经放好茶叶的急须(茶壶)里。一股幽幽的似兰非兰的茶香升腾而起,石川村文嗅嗅鼻子,赞叹道:“不愧是天下闻名的龙井茶。”
茶是赵新带来的,他可不想喝日式的抹茶。今天喝茶的方式是“煎茶”,这种不同于传统茶道的品茗方式,是由明末清初时的临济宗高僧隐元禅师带到岛国的,自江户初期便在文人中流行开来。这种喝茶方式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