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苏乐烟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最后干脆爬起来打开窗户,皎洁的月色拉她坠入回忆当中。
幼时苏以起常向她撒娇:“阿姐,我想吃红枣糕!”
“多买一些嘛,阿姐!”
“最后一块了,阿姐你吃吧!”
如今桌上的红枣糕却无人品尝。
莫名她想起在寺外看见的那个侧脸,如今阿弟应当也这么大了。
这十年,她一次也没有见过他,不知道阿弟是否还记得自己这个不称职的阿姐。
这十年,她乖乖听话,服从王妈妈和怡莲的安排,只有这样她和他弟弟生活才有保障。
这十年,她精进曲赋琴棋,展示大漠风采,她没有成为北里女子,而是成为了一名清倌。
可是……她又不该如此。
翌日清晨,春水替她梳妆打扮,盘百合发髻时,苏乐烟看见春水手臂上的鞭痕。
苏乐烟拉过春水的手蹙眉问:“这怎么回事?”
春水较劲拉回自己的手,低着头没有回答。
苏乐烟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心中了然。她将梳妆台旁的药膏拿起,按着春水坐下,为她抹药。
春水本来一副抗拒的模样,但看见苏乐烟眼中的担忧,她偏过头咬着唇。
“王妈妈的命令?”苏乐烟忍不住发问。
春水瞪大眼睛看着苏乐烟。
苏乐烟略微一笑:“那就是怡莲姑娘了。”
过了片刻,春水下定决心艰难开口,“是马夫受了怡莲姑娘的命令。”
苏乐烟瞧着她,刚想说什么。
春水迅速说道:“用不着同情我,你才是最可怜的!你弟弟早死了,还是摔下悬崖摔死的。”
苏乐烟手中的药膏掉在地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似要辨别她话的真假。最终感性占了上风,泪珠也急速地砸向地面。
春水懊恼自己头脑发热,刚想说句话补救。
苏乐烟便疯了似的跑去怡莲房间,怡莲见她步伐凌乱满脸泪痕,呵斥道:“投胎去?”
“我弟弟到底怎么了?我要听实话。”苏乐烟咬牙,克制住自己。
怡莲见她盛怒,稀奇得很,双手一摊:“怎么?看你这样子是知道了?那又怎样,是你弟弟命不好。”
苏乐烟固执地发问:“他怎么会摔死?你明明答应过我保他平安!”
怡莲嗤笑:“也许马匹失控掉下去他还没死,之后被狼吃了吧。”
苏乐烟看着怡莲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表情,她突然猛地掐住怡莲的脖子,不断用力。
怡莲呼吸不畅没有了往日的冷静,“你…认清自己的身份!要没有我,你早死了!”
苏乐烟冷笑,贴近她,“要没有我,你才早死了呢。对了,你的脸色和你的衣服真配。”
怡莲因为缺氧,渐渐丧失思考能力,但她一直不服输地死死瞪着苏乐烟。
苏乐烟眯眼松开手,怡莲因为反冲力从椅子上摔下,她下意识地想抓住东西稳住身形,桌子上的茶杯茶壶‘嘭’地被带了下来。
正往二楼走的王妈妈听见巨响,寻声而来。
怡莲大口的呼吸,而喉咙的异样导致她咳嗽不止。
王妈妈看见屋内一片狼藉,又看见苏乐烟抱臂冷眼看着怡莲,她赶忙带着仆人将怡莲扶起。
怡莲此时缓了过来,冲向苏乐烟狠狠扬起巴掌,苏乐烟抬脚踹了过去。
怡莲被踹得连连后退,还是王妈妈和仆人合力稳住她。
“好啊!苏乐烟,翅膀硬了?敢骑在我脖子上撒野就别怪我不客气!”她猛地拿起放在柜子上的花瓶砸了过去。
苏乐烟侧身躲避,花瓶砸向屏风,溅起来的陶瓷划伤了苏乐烟的左脸。
王妈妈看见苏乐烟脸上的鲜红长痕,霎时气极。又见怡莲头发散乱,言辞激烈,烦躁地抬手给了怡莲一巴掌,无情地开口:“把小姐给我关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将气氛带得低了个度,怡莲惊讶地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王妈妈,脱力般靠在了红袖身上。
苏乐烟心力交瘁,对王妈妈说道,“我今日就不见客。”
王妈妈仔细看着那道刺红,点头交代道:“让李大夫好好看看。”
苏乐烟和王妈妈一起离开怡莲的房间,房门关上那一刻怡莲无声地流泪。
红秀抱着她,安慰道:“小姐,王妈妈只是——”
“她只是爱金银珠宝罢了。”怡莲含泪道,说完她转身朝着床榻走去,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脸。
苏乐烟回到房内,春水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坐姿,红着眼看着她。
苏乐烟与她眼神对视片刻,便移开视线看着地上的药膏,过了许久,她开口自顾自地感叹:“你跟着我也有十年了吧。
我最初来到这里,王妈妈把我关进柴房,是你趁夜给我送包子。在我成为花魁其他姑娘想给我下绊子的时候,是你告知我青楼里的肮脏伎俩。在每每被贵员外折磨后也是你不辞辛劳地照顾我。
哪怕你是她派过来监视我的,这般种种我不信你没有真心待过我。
我和她的事情与你无关,我不怪你。你与她的事情若你需要,我能帮则帮。过了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