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枯荣大师所言,门后,才是他的画,才是画境。
进入那扇门后,迎面而来的,是一方白雪皑皑的世界,像是沉积了无尽岁月的严寒,在一瞬间袭来,便是牧龙的气血浑厚,都感觉寒意彻骨。
这是个只有飞雪,没有寒风的世界,虚空虽然落雪不断,却始终透着寂静,一切,恍然沉睡。
苍茫的雪原上,牧龙的身影,宛如一个白点。他踩着积雪,向前踏出一步时,身后的脚印便会立刻消失,不会留下任何的足迹。
画境,枯荣大师的画卷中,莫非就只有这落不尽,却又死气沉沉的雪么?每一幅画境,应该都有其独特的意义,那是作画之人想要表达的意念,而枯荣大师的画,又想表达什么?
他说过,牧龙只有先进入画中,再从华中离开,才算是成功,才能够见到殿中的东西。
可是,这样画境之中,牧龙走了许久,却始终置身于茫茫雪原,周围一片死寂,没有丝毫的声音与生机。
连尽头都不曾看到,又如何能够出去?枯荣大师是何等人物,若只像这样走下去,便能够从他的画境之中离开,他便也不会被称为枯荣大师了。
那一刻,牧龙停下脚步,他在忍着寒意
,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盘坐下来,摒弃一切杂念,静心感悟。
他的神魂,在不断感悟周边的一切。
尽管毫无生机,一片死寂,但大道至简,最简单的事物中,往往蕴含大道至理。
修行不记岁月,也不知牧龙在冰天雪地中盘坐多少时日,他整个人已然被飞雪掩埋,化作茫茫雪原上的一尊冰雕,像是完全失去生机一般,而这时,雪,渐渐停了。
“枯荣,枯便是衰败,是沉寂,是消亡……唯有在雪中静心,将心境与这画境融为一体,方可参见枯荣的真意……”
那一刻,牧龙似乎忘记了一切,不再将自己当做外来者,而是视为画中人,与这画中的一切,浑然一体。
唯有真正入画,才能在画境中超脱,能够超然画外,便能从画境中走出。
寂静中,牧龙的心头愈发明澈,当他再度睁开眼时,这茫茫的雪原,便与先前不同了。
无尽的飞雪,散发出一道道光,在虚空之中交织出一幕幕画面,其中的人,其中的景,十分逼真,像是跨越了无尽的光阴,在不断的演绎,诉说着一个漫长的故事……
这大概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其中的一道身影,牧龙认得,正是先前的枯
荣大师。
只是,那时他的另一半身躯还完好无损,丰神俊貌,儒雅出尘,算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枯荣大师有个女儿,生得容貌极美,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枯荣大师对之宠溺入骨,视为命中至重,一家人隐于深山,逍遥无忧。
但,天有不测风云,直到有一日,天地变了模样。
恐怖的黑暗,降临世间,在一寸一寸的吞噬这天地,但凡是被黑暗笼罩之地,便有无数恐怖的身影出现,杀戮横生,屠灭一切。
山河崩灭,沧海枯竭,生灵的鲜血,汇聚成汪阳血海,漫卷一切,所过之处,生灵无存……
这便是连史籍都不敢轻易提及的一段岁月——黑暗血时代!
这一方天地最黑暗,最恐怖的时代,而枯荣大师的女儿,就是在黑暗血时代,香消玉殒。
或许,那时候的他,还不叫枯荣大师吧,他是个绝世强者,能够踏入黑暗血战而不败,但他也是一个父亲。
无数次惨战之后,他浴血归来,却归家无路,他的家,已然沦陷于黑暗,女儿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疯狂的他,再度杀入黑暗,直至寻遍整个天下,依旧没有女儿的踪迹,最终只找到半张染血的
手帕。
他认的,那是女儿的手帕,也是对他最后的宽慰。
家园已残破,他紧握着半张血色的手帕,在黑暗的废墟上,枯坐百年之后,在原地修成一座坟,没有墓碑的孤坟。
坟中所埋,正是那半张手帕,他女儿遗留在这世间最后的东西。
而后,他祭出一支笔,那是一只比刀剑还要锋利千万倍的笔,他曾用那支笔撕破过黑暗,而那一刻,他将笔刺入自己的身躯,在自己的身上划出一道线,将自己的身躯分成两半,右边身躯的血肉,被他用笔一笔一笔地剜下。
这样的举动,无异凌迟酷刑,可他却像是没有丝毫痛觉,就是要亲手将自己的半边身躯凌迟,以自身血肉为墨,在虚空为纸,用心作画。
大概,他一生作画无数,却从没有像那一刻那般投入,因为他用自身血肉为墨,画出的,正是自己的女儿。
冰天雪地之中,花叶凋零的枯树下,站着个容貌绝世的女子,她一身红衣,光着脚,无助,彷徨,恐惧,站在树下,翘首望着远方……
在画作成的那一刹那,所有的画面,戛然而止,并随之散去。
这一刻,牧龙听到的风声,凌冽的寒风,将他的衣衫吹得猎猎
作响,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活了过来。
牧龙的眼前,依旧是冰天雪地,只是那雪中,多了一棵树,一颗枯干的数,树下站着一道身影,身穿红衣,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