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罗伯塔是个有着打理房间习惯的人,不到片刻功夫,瑞克尼就把房间里的物品分拣完成。
“奇怪,尽是些工作用品,以老爹的性子怎么会耐得住?”瑞克尼还记得一个月前来这里休息时,这里还摆放这老爹经常看的几本书和其他消遣物品,而现在,屋里却全然不见这些东西的踪影,整个房子就如同工作间一般没有生活气息。
随手拿起放在地毯上的酒杯,瑞克尼就这样借着日光仔细端详。
酒杯是用廉价的玻璃制成,表面只经过简单的磨砂处理,毛糙到甚至透不过窗外浓烈的阳光,内部还有几道微不可查的裂痕,瑞克尼还记得,这写细小裂缝是自己十岁左右偷喝老爹的葡萄酒后不小心砸坏的,那个时候的老爹还很年轻,年轻到仅用几根手指就可以把瑞克尼掀翻。
不过老爹的教训主要还是以教育为重,在把瑞克尼掀翻的几个月前,他就教会了瑞克尼受身、落地翻滚等技巧,所以这次教训倒也没造成什么伤害,之后也就是让瑞克尼把玻璃酒杯修复好并重新磨砂,拜此所赐,瑞克尼从中掌握了玻璃的制造与修复的工艺。
之后的日子里,瑞克尼也一直是重复这‘犯错、教育’的学习方式,直到自己成年。
轻轻抚过玻璃口,“果然啊,这些存着时间的老物件还是太容易让人触景伤情了。”瑞克尼轻笑一声,用手挠了下自己的褐色短发,准备把酒杯放地毯上,但就在躬身摆放酒杯的一瞬间,瑞克尼瞳孔微缩,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酒杯底宽口窄,这样设计可以降低重心,摆放更稳,但也带来了一个问题——窄小的口子不便清洗,而老爹患有那种特殊病症,清洗这种杯子更是难上加难,稍有不慎就要‘辞旧迎新’。
但这个酒杯内部太干净了,丝毫没有葡萄酒留下的酒垢,如果不是里面还有着瑞克尼曾经留下的痕迹,瑞克尼差点都认为这是老爹新买的酒具。
杯腹有用来增大摩擦力的凹痕,瑞克尼用拇指从中刮过,发现有灰尘依附在指上,说明酒杯至少有两周左右没有被使用过,但这和老爹那个老酒鬼的性格完全不符合,再加上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瑞克尼很难不将这些联系在一起。
他站起身,重新将分拣出来的物件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尤其是翻看了那些日常用品。在全部检查完之后,重新端着酒杯的瑞克尼不由得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按照他的分析,这一周内呆在这里的老爹相当反常,不喝酒不消遣不娱乐,就像是为了某件事情倾入了全神贯注的准备与等待,显得那场致其死亡的灾难就如同被规划好的一样。
看来还是得回西城翻找一下老爹的房间,瑞克尼不禁感慨,在他成年后的这一年来,与老爹的关系没有以往那么亲密了,明明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自己和老爹却都默不作声地容许了这份疏远。
这也就导致了瑞克尼完全不了解老爹这段时间里,在做什么,在想什么,如果在这之前他能多花点时间去陪伴老爹,像以前那般和老爹畅饮畅谈,那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变得留下遗憾不知如何挽回,变得在葬礼上堆满了想说的话却不知找谁倾诉。
想到这里,瑞克尼抓着酒杯的手不自主的握紧,直到酒杯咔咔作响再次产生裂痕时才惊觉地放下杯子。
望着再次被自己损坏的玻璃酒具,瑞克尼露出苦笑,心里祈祷在那边的老爹不要怪罪自己。
推开房门,灼热的正午阳光直刺眼眶,街上的风舞动着灰尘吹起阵阵热浪,虫鸣依然被酒馆的喧嚣声盖过,但瑞克尼实在提不起食欲,他有着急需确认的事,于是就拎着刚刚收到的葡萄酒,踏上了回西城的路。
相比于南城的遍地酒馆,西城的生活气息显得更加浓厚,大部分的居民都居住在矮小的房子里,他们基本都是卖手艺或打短工的小贩,依附这竞技场过活。
在西城,随便挑一条街,都能抓出大把的裁缝、鞋匠和洗衣女工,至于铁匠和金银匠,以西城居民的购买能力是难养活他们。领主大人开设的医院和学校摆在城中央,代替了司法官员们的办公楼成为了经济中心。
说实话,那些官员们大部分都只会把西城人民关进如同铁箱子般的监狱,然后每一天为居民们带来新的忧虑。
瑞克尼的小房买在距离医院的不远处,因为这样方便把脱臼的老爹送过去。
但瑞克尼并没有急着回家,反而从拐角处走进了闹市区。
街道上排布着大大小小的店铺,如同如同侍卫般注视着不远处的河面,但这些店铺都不是瑞克尼的目标。
直到走到街尾人稀处,瑞克尼才停下脚步,面前是一家简陋的小屋,门上的牌匾上写着‘占卜屋’三个已经发灰的字,屋上还有着奇奇怪怪的装饰和涂鸦,显得与这条街道格格不入。
深吸一口气,像是为自己壮胆一般,瑞克尼推开‘占卜屋’的房门走了进去。
在开门的瞬间,河面折射的波光混合着屋内烛光照亮了瑞克尼的视野,他细细打量了一下,发现这里和半年前几乎没有变化,简陋的小桌,遮光的帘子,以及帘后那位难以看出年龄的女性。
“瑞克尼吗?你是刚从南城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