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屋里开着空调, 然而毕竟是温度直逼40℃的炎夏，在屋里穿着短袖都要忍不住沁出细汗的时节，一贯在家里都只披着汗衫的男人, 却一反常态, 在身上套了件长袖外套。
他早该想到的。
他早就该想到的……
纪宁愣愣地望着露出的脏污纱布边角, 心神俱碎。
“怎么……”
声音颤抖的几乎能听到牙齿交错的声响，他挡开男人遮掩的手，将袖口朝上卷了几公分, 已经在唇边打转的字眼却像是浸了醋、泡了酸似的沉甸甸, 直往心口坠, 将心脏撞得生疼。
他挣扎起身，颤抖着手, 将男人外头的套衣脱了下来……露出了两只叫人不忍心再看第二眼的胳膊。
包在外层的一层纱布已经污糟的不成样子, 吸满了血液和脓水，湿哒哒地附着在被烧伤、烧焦的血肉上……白色的纱布像是在地下水管滚过一圈，血渍和脓液染开，混合成不祥的灰褐色, 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同样让人不敢再认的, 还有那两只已经在逐渐腐烂、溃脓的臂膊, 皮层都被烧的蜷缩焦红，露出猩红狰狞哀嚎的血肉, 源源不断地向外渗透着脓液。
“怎么……怎么会弄成这样……”
哽咽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纪宁声音破碎成一道一道泣音, 痛的几乎要背过气，呼吸狼狈而又崩溃地失去控制权, 只能勉强在抽噎时换进几口新鲜空气。
心口像是破了个口子, 幽森的风直直往伤口灌, 割过伤口使得全身发冷发痛，几乎是在看到的第一眼，阴冷的盗汗瞬间沿着后背爬满了全身，在空调凉风的作用下，叫他浑身毛骨悚然。
纪宁昏沉的大脑雪上加霜，奄奄一息好不容易醒过来的人遭受这样的打击，几乎又要窒息昏过去。
一个字儿也喘不出来，纪宁两只眼睛被搓得通红，薄薄的眼皮几乎要生生破皮，底下两汪泉眼滚出源源不断的泪水，却又怕滴到男人胳膊上，还挂在睫翼时就被被主人狠狠地抹了下去。
忽地猛抬头，纪宁眼角挂着露珠，扯着还未恢复好的嗓子，嘶哑地朝外喊：“医生！医生呢！”
几乎是要将一把嗓子废掉的声嘶力竭和不管不顾。
浑身颤抖，精神也像是绷紧的丝线随时可能断裂，郁州察觉到了纪宁的崩溃，无比担忧的同时，也不免从阴暗的角落里冒出丝丝缕缕的甜意。
他的宝贝也这样在意自己。
郁州觉得，手臂上的上再没了一丝痛意，甚至恶劣地希望这伤口再深些、重些，让面前的乖宝终日为自己悬着心，再也不能因为其他人、其他事挪开眼睛。
他漆黑的眸子更幽深了一点，让伤口好的快点没那么容易，但是让这种烧伤溃烂流脓却很简单。
一瞬间，郁州意动。
手臂搂紧床上的人，男人的语气低沉温柔，嗅到了落在发丝间淡淡的百合香，唇沿着鬓发微微轻啄，吻到了颊侧。
品尝到了淡淡的咸。
那是满面的泪，咸意中带着浓重的哀伤和心痛，深深的自责和歉疚。
郁州紧紧揽着怀里人的胳膊忽地一松，微微垂眸，瞳孔中的神色变了又变，终究深深掩上，再睁开时，已经是整理好的理智与亲昵。
两人如缠绵的鸳鸯，抱在一起，周身是交融的百合清香。
郁州笑了一声，有些释然的意味，顺势摸了摸怀里小呆瓜的额发，朝他的身后指了指：“呼叫铃在那儿。”
纪宁听见，尚在温存的人毫不留恋地从怀里扭身，忙不迭着急地拍了两下床头的按铃。
“医生、医生怎么还不来呀……要不我再去催催吧。”纪宁朝着病房门探头探脑，着急地张望，一丝一毫都舍不得移开目光，甚至掀开被子一角就要下床。
郁州粗糙的大手抬起，抹了下纪宁面上未干的泪痕，却反被人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五指相扣着不许乱动。
——算了，就这样吧。
郁州忽地释然。
他想，如果灼热的注视要那样多的泪水才能换取，他宁愿永远待在阴暗的深沟。
“你昏迷了三天，医生说再迟几分钟，也许就……”郁州将五指扣得更紧，“如果这两天胳膊烂掉是你能醒过来的代价，那我希望它们永远都治不……”
纪宁心里一震，下意识捂住男人毫不留情诅咒自己的话语。
“呸呸呸！”他拽了拽男人的耳朵，神色焦急，“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赶紧跟我一起呸呸呸！”
尽管是这样孩子气的动作，郁州却知道面前人有多么当真，不免失笑，在纪宁的注视下如实地照办。
日光映射，穿透玻璃落在洁净的地板，浮光跃金。
时间似乎像是虚化了一般，再听不到倏忽流逝的动静，万籁俱寂，只有两双眸子噙着笑，在暖阳下注视着彼此的安然。
“请问……”小护士推门，一下看见了病床上坐起来的人，顿时眉开眼笑，“呀！你醒啦！我马上叫何医生来！”
“等等！”纪宁连忙出声，叫住了小护士，言辞恳切，“能麻烦你让医生带上处理烫伤的药品吗？”
“我男……我朋友他烫伤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