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火葬场的内场一指,“行,你不信那就考考我,就刚刚那个死胖子,你随便问!”
口罩完美的掩饰住纪宁微微上扬的唇角,狡黠的眸光微微一动,他装模作样地低咳了两声,侧过头孩子气地说:“那……我就考考您老了?”
“考!随便考!”
“行,那您就说说看……他的死因?”纪宁试探着问了一句,心里却也不是特别有底。
大爷“嘿”长吁了一口气,面上满是轻松,扇子拍了拍胳膊摇头晃脑,娓娓道来:“那胖子送来,我打眼一看,那身材、那脸色,一眼就看出来是死那事儿上的!”
“这么大岁数了也不知道管好自己,身边连个老婆孩子哭坟的都没有,多半是死外头女人的床上了,”大爷语气里满是鄙视,给出终极评价,“一个字儿——”
“该!”
分毫不差!
这看门的大爷果然没夸海口,确实有两把刷子在身上。
纪宁心跳加快了几分,有种终于摸到了线索苗头的实感和激动,勉强按耐下来,他故意装作不相信的样子,怀疑道:“别说我不信您……您这是不是之前就认识他,搁着诓我来着,不然、不然您这也太准了!”
“嘿,你小子!”
“你这还埋汰老头子我!”老爷子一登楞挺直了腰板,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勾勾望着身边缩成一团的纪宁,洪亮的声音拔得老高。
纪宁眨巴了两下大眼睛,清晨的阳光洒在白嫩光洁的额头上,额角细碎的绒毛随着风微微吻过颊侧,显得更加懵懂幼态。
这大爷打眼一看,顿时想到了自家奶呼呼、香喷喷还裹着爽身粉的小孙子,心一软,声音也轻了下来。
“不过你这话说的倒没错……”大爷平复了下心情,丝毫不顾下一刻会给身边人带来怎样惊天动地的不定时炸弹,“我确实不是第一次见这胖子。”
“咚咚咚。”
纪宁耳膜突然鼓鼓发出绵长的尖锐音节,他不可思议地望向了身边说话的老人,心脏突然的加速跳动明明加快了血液流动,但话里的深意却驱使他僵住了全身。
院子里安静的只有老人说话的声音,和蒲扇微微摇动时刮过的风声,纪宁葡萄似的一双圆眼睁大,望着老爷子喋喋不休干燥起皮的嘴角。
“这火葬场里啊,虽然每天送来的死人不计其数,但是搁在凌晨一两点钟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还是送个小孩子来的,那确实几年也碰不上一个。”
“啪——”
瞬间,诡异的直觉和莫名的惊惧席卷全身,纪宁两只手不受控制地拍在了身侧藤椅的手扶上,原本下蹲的身子微微扬起。
呼吸变了频率,连心跳也开始错拍,他声音有些发抖,紧张又小心地试探着问身边的老人,有些语无伦次地开口:“孩、孩子?那确、确实少见。”
“对了,那孩子叫什么您还记得吗?”纪宁深吸了一口气,细长的手指因为紧紧扣住木头椅背绷出青白的颜色。
大爷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半晌,摇头:“那天是半夜,值班的孩子们都是临时顶上的班,困得眼都睁不开,谁还管记这个啊!”
“这样啊……”纪宁上扬的眼尾耷拉下来,像是刚刚贪了猫条,被主人抓住训了两句的猫崽,垂头丧气地嘟囔了一句。
心里更是丧气,到手的线索眼看着就要飞了。
“不过……”大爷琢磨半天,又慢悠悠补了几句话。
“当时那时间实在特殊,加上来的孩子也不过六七岁的样子,还是个女娃娃,实在可怜得很,我就多瞧了两眼。”
大爷眉头皱的很深,沟壑纵横在粗黑的眉毛之间,攒成了个川字,有些叹息:“那孩子火化的时候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裹得还是医院的被单,肚子上缝了长长的线,呼哧呼哧往外渗血,别提多吓人了。”
老爷子比了个手势,圈出老大一块:“那么一大块白被单都被泡红了,我仔细瞧了瞧那女娃娃,肚子里有一块那分明就是瘪的!”
“要不是给了医院的死亡证明,我差点以为他们几个是倒卖器官的人贩子了!”
老爷子很是感慨:“嘿你说这事办的!这为人父母的也实在不像个样子!”
“这孩子……嗨!”他摇了摇头,“实在是天可怜见的。”
女孩,器官,凌晨……一切的一切,瞬间和一个人完美对上了。
——韩雪。
那个意外猝死的小姑娘,在给亲弟弟移植了器官后,被父母连夜送来火葬场,甚至都等不及换一身体面的衣服,好好清理身上的伤口。
意外?
傻子才相信。
纪宁咬着唇间的软肉,想到那个死在深夜的小姑娘,一时间不受控制的鼻尖发酸,声音有些哽咽。
他吸了下鼻子,声音有些发抖:“是啊,这小姑娘太可怜了。”
“是啊!”大爷摇了下扇子,叹了口气,“四个大人送个小孩子来,我看了半天,连眼睛都没红一下……”
“狠心呐!”
没有料想到的细节忽然闯入,纪宁的耳朵微微一抖,狐疑地偏过头。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
四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