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淮......”
李景遂刚开口,李璟就伸手挡在他嘴前,不耐烦地说道:“今日是赏曲日,莫说那些烦心事。”
李璟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想些什么?他又如何不知道淮南局势危急?
可李璟又能做什么?
再派兵去支援淮南,要是又像紫金山之战那般全军覆没,这大唐的江山岂不是危矣?
要知道,南唐虽然偏安江南,可这江南又不止南唐一家势力。
南唐东面的江浙一带,是世仇吴越国,两家这十来年间战争不断,狗脑子都要打出来了。
往南的闽越一带,虽然闽国被南唐给灭了,但闽国的残余势力割据清源军(今福建泉州一带),不得不防。
至于西面的南楚(大致为今天的湖南),本来已被南唐吞并,可由于边镐的不作为,这楚国得而复失,如今更是站在了周朝一边,去年还曾配合周朝一起攻入南唐境内。
这些南方的割据势力本来与南唐是交好的,毕竟大伙都想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需要一起抵御中原王朝的统一战争。
可自打李璟上台后,激进的宋党逐渐压倒保守的孙党,南唐开始不断向周围小势力发起兼并战争。
得到的结果,便是南唐成了南方所有割据势力的众矢之的,去年周军发起淮南战争后,各大割据势力更是争相起兵,妄图从南唐身上割下一块肥肉。
好在去年郭荣出了昏招,轻敌冒进,李璟采用朱元的计策,逐渐收复了淮南失地,也压制住了各个蠢蠢欲动的割据势力。
但随着去年八月在紫金山损兵五万,边镐、朱元、林仁肇等武将要么投降要么被抓,南唐的禁军战力受到了重挫。
如今周军在郭荣的统领下气势汹汹南下,大有一举吞并淮南的势头,李璟除了当乌龟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不过周军也不是全无弱点,据南唐安插在开封的细作提供的情报,周军粮秣并不充足,估计只能支撑南下大军半年所需。
李璟与一帮亲信虽然奢侈无度,搞得南唐乌烟瘴气,但最基本的政治军事素养还是沾了点边的。
他们一合计,既然周军粮秣不足,那我们就用空间换时间。
朝廷不派援军支援淮南,各个城池只需坚壁清野,拖延周军时间便行。
于是,便有了郭廷谓在濠州的孤军奋战。
李璟与亲信们以为,只要将这些武将的家属禁锢在江宁,那这些武将就只能为大唐效死。
从寿州顺淮河而下,有濠州、泗州、楚州三座坚城。
就算一座城只能支撑两三个月,也足以将周军拖住半年。
半年后周军粮秣告急,不得不撤退,李璟届时便可派出禁军北上轻松收复失地。
李璟欣赏着舞姬们的翩翩舞姿,心中暗笑:现在,北贼应该在濠州城下啃砖头吧,哼,一座寿州城都能拖住你们大半年,濠州的城防完全不逊色于寿州,光这一座濠州城就足够让你们啃上半年了!
是,李璟是有那么一丁点军事素养。
但他不知道的是,人心变幻莫测,失去了援军的坚城,最易在内部滋生叛变。
舞姬们一曲舞罢,李璟起身鼓掌,笑道:“好好好,跳得好,今日朕心情大悦,赏你们一人百贯!”
众舞姬们虽然皆欣欣然俯身谢恩,但她们心中其实高兴不到哪里去。
南唐这十几年来战争不歇,国内经济早已崩溃,李璟为了聚敛民财,甚至以铁铸钱,宣称一枚铁钱能抵两枚铜钱,强行将百姓手中的铜钱贬值一半。
这致使南唐物价飞涨,铁钱也很快被百姓所抛弃,成为了废铁。
李璟赏赐给舞姬们的,自然也是废铁般的铁钱,舞姬们又如何能真正高兴起来?
但李璟不在乎这些,他兴致高涨,甚至要当场赋词一首。
一封前线的公文打断了李璟的兴致。
“濠州来信?快拿来让朕瞧瞧!”
李璟还挺兴奋的,以为是郭廷谓传来的捷报。
可当李璟拆开信封,只瞧了一眼,脸上的喜悦就如冰雪般笑容。
李景遂常伴哥哥身边,如何不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陛下...”李景遂连忙上前,想要安慰哥哥。
李璟大袖一挥,怒喝道:“滚开!”
左手捏着公文,右手划过弟弟以及一干舞姬,李璟唇上漂亮的八字胡气得直发颤:“你,还有你们,都给我滚!”
舞姬们吓了一跳,连滚带爬、争先抢后地往殿外逃。
至于李景遂,却并未挪动。
李景遂对于这副光景已是习以为常,他不慌不忙地拱手道:“陛下,臣这就去叫陈枢相他们过来。”
“还不快去!”李璟须发皆张,往弟弟头上喷了一脸唾沫星子。
李景遂刚离开大殿,还没来得及去喊人,枢密使陈觉与枢密副使李征古便先到了。
前线的紧急军情要先过枢密院之手,陈觉与李征古先是商量了一番对策,方才入宫觐见。
李璟端坐于御榻上,见两位亲信至,面无表情地问道:“两位卿家来得正好,你们以为,这濠州以及郭廷谓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