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荣的固执,王朴如何能不知?
即便如此,王朴也要竭力劝郭荣放弃亲征,因为这正是他职责所在。
见范质在场,又知道范质一向公正,王朴便动了拉援兵的心思。
王朴转过头,对低范质道:“范相公,你说说,我方才所言,可有一句为虚?”
范质正想着刑统的事情,冷不丁遭此一问,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不过范质也是老油条了,当即抬起头,语态平静:“王枢相所言非虚,我朝外有强敌环伺,内部仓禀匮乏,贸然动兵,确实风险极大。”
郭荣本以为范质会继续站在自己这边,却没想到范质会替王朴帮腔,脸色骤然难看起来。
而王朴嘴角微微勾起,显然对范质的表态很是满意。
范质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接着说道:“不过,我朝虽然内外交困,但如今伪唐也确实处于最虚弱的时刻,若是错过此次良机,则我朝将再难收复淮南。”
王朴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他双目圆瞪,低喝道:“范相公!?”
范质转过身,对王朴正色道:“王枢相,你说得确实在理,但陛下所言也句句属实,我中原王朝肩负一统天下之重任,如今正是收复淮南的最佳时机,我等臣子该做的,唯有列举我朝之优劣以供陛下参考,而非替陛下做决断,能为我大周做决断的,唯有陛下一人。虽说再度亲征风险不小,可若是陛下愿意担负风险,我等臣子该做的,绝非一意阻挠,而是竭力辅佐。”
对郭荣一统天下的野望,范质很是欣赏。
对于其后蕴含的巨大风险,范质当然也是一清二楚。
不过既然郭荣愿意承担亡国灭族的风险,范质自然也乐于支持。
毕竟就算周朝真灭亡了,他范质十有八九还能继续担任宰执的高位。
他范质的宏愿也不会因周朝的灭亡而破灭。
所以,范质为何不支持郭荣呢?
这顺带还能得到郭荣的信任,何乐而不为?
果不出范质所料,郭荣一听范质对自己如此支持,欣然笑道:“说得好!”
王朴面色有些难看,低着头对郭荣拱手道:“陛下,臣身体不适,还请允许臣先行告退。”
郭荣面容恢复平静:“文伯下去歇息吧。”
王朴沉着脸转过身,顺带瞪了范质一眼,接着轻哼一声,拂袖离去。
范质面不改色,对郭荣道:“陛下,政事堂还有公务等者臣处理。”
郭荣面露微笑:“公务繁重,有劳范卿了,刑统之事朕会尽早处置。”
......
深冬的午后,第二甜水巷的袁氏茶铺里,稀稀落落坐了两桌客人。
李延庆头戴毡帽,身着油衣,冒着风雪步入了茶铺。
油衣是用涂有桐油的麻布织成的外套,能防风挡雨。
要了壶片茶,以及二两糖渍栗子,李延庆坐到了茶铺西北角的一张空桌旁,并取下毡帽,脱去了油衣。
过了不久,袁立便将茶以及栗子送到了李延庆的桌上,
这袁氏茶铺是袁立在牙侩铺之外置办的副业,顺带也成了他与李延庆联络的场所。
每个月的十五以及月末,若是李延庆在开封城内,他通常都会挤出时间来牙侩铺与袁立当面沟通,一壶片茶以及二两糖渍栗子便是接头的暗号。
袁立奉上茶与栗子后,拉开凳子坐在了李延庆身侧,并提起壶给李延庆倒了杯茶:“郎君请用茶。”
李延庆先吃了颗栗子,接着端过茶杯:“最近可有什么新情报?”
“两日前,在下做成了一笔生意,将两名侍妾,以及四名歌妓卖给了韩重赟。”袁立的口吻很是平淡,仿佛并非什么要紧情报。
其实,韩重赟乃是赵匡胤的铁党,今年八月之前官至殿前司铁骑指挥使,统领铁骑军五千骑兵。
在今年四月的六合之战中,韩重赟助赵匡胤大破陈觉率领的唐军,立下了大功。
靠着赵匡胤运作,韩重赟归京之后因功升任殿前司控鹤军都指挥使。
控鹤军乃是殿前司中的野战步兵部队,下辖两万精锐步兵。
韩重赟的本官也随之水涨船高,升为了从五品的虔州刺史。
除此升官之外,韩重赟还作为功勋武将得到了郭荣的亲自接见,并得到了郭荣赏赐的百两黄金。
升了官发了财,纳妾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韩重赟身为新兴的武将阶层,不但要买漂亮的侍妾,还要买能弹会唱的歌妓,这样接待客人时才有面子。
袁氏牙侩铺经由袁立两年的悉心经营,在开封城里逐渐打出了名声,不但客源滚滚,而且主动来牙侩铺出售自己的人也来越多,这就形成了良性循环:客源与货源双头并进。
除此之外,袁立也在开封城内结下了丰厚的人脉关系,能更方便地与韩重赟这样的优质客户对接。
最终,经由熟人的,韩重赟找到了袁氏牙侩铺门上。
将侍妾与歌妓卖给韩重赟这位冉冉升起的新星,成为了袁立这半年来最出彩的生意之一。
“韩重赟?”李延庆喝了口茶,很快想起韩重赟的身份,说道:“此人刚升任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