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阵倒戈,不但能将继续当官,还能回归家乡,甚至还有巨额赏赐。
自己以忠义侍奉李璟,而李璟却先对自己起了怀疑,自己又何须再奉陪?
有那么一刹那,朱元心动了。
动了投降周朝的心思。
但下一刹那,家破人亡的仇恨又再度涌上朱元的心头。
要我向郭荣那狗贼投降?这不可能!
朱元怒视座下瑟瑟发抖的周军信使,正要下令将这信使拖出去斩了之际,一旁的杨玎却突然出声:“还望刺史三思,这可能是刺史最后的机会!”
杨玎的视线虽然也在周军信使身上,却一直用余光打量着朱元的神情,他熟知朱元的秉性,见朱元脸颊鼓动,就知道朱元是动了真怒,并猜到朱元要对信使动手,连忙出言相劝。
朱元转头怒视杨玎,刚要发火,但转念一想,很快又觉得杨玎这话极有道理。
或许,这真的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自己竟然落到了要向灭门仇人投降的境地?
何其可悲,何其可叹?
朱元的胸腔突然被无边的悲伤占据。
仰头望向黑漆漆的帐顶。
朱元的眼角竟有泪花闪烁。
杨玎陪伴朱元多年,此时此刻亦是感同身受,嗫嚅道:“刺史......”
“不必多言,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朱元对杨玎摆了摆手,无力摊坐在椅上,低垂着头,双目无光:“我随使相背叛后汉时,或许就已注定今日也将被他人背叛。”
朱元口中的使相,自然就是他上一任主公,后汉的河中节度使李守贞。
李守贞在后汉年间发动叛乱,被时任枢密使郭威平灭,朱元则逃亡南唐。
在南唐,朱元得到了李璟的重用,领兵北上,势要攻破开封,取郭荣狗头,却在关键时刻亲口品尝到了背叛的滋味。
自己对李璟何其忠义,而李璟呢,却因为宵小的几句谗言就动了将自己撤换的心思......
今时今刻,朱元只觉嘴中全是苦涩。
帐中一时沉寂,朱元静默了好一阵,方才抬起头。
“研墨,我要给李重进回信。”
......
朱元的信当晚就送到了周军大营。
李重进已经睡了,听闻朱元的回信到了,当即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朱元的信呢?快拿来给我看看!”李重进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亲卫点亮床头的油灯,双手呈上信封,李重进接过信,逐渐冷静,不着急拆开,问道:“之前给朱元送信的信使呢?这封回信是他带回来的么?”
“之前那名信使,已经被朱元扣留了,这回信是一名伪唐士兵送来的。”
亲卫的回答令李重进有些讶异。
李重进低头看了眼信封上朱元的署名,面色逐渐沉重:看起来,这封回信的内容似乎会有些超乎自己的预料.......
拆开信一看,果不出李重进所料,这信全然不是他想象中的朱元请降信。
朱元在信中坦然表示,对于李重进的劝降,他有所心动,但他对郭家的恨意太深,且他南逃后深受唐主大恩,只能婉拒。
李重进看过信后,冷然一笑:什么婉拒,这朱元无非就是嫌赏赐少罢了......
此时,吴观披着外衣匆匆赶到了帐内,见李重进手上捏着信纸,连忙问道:“使相,这就是朱元的回信?”
“你看看,他跟我讨价还价呢,送信的信使也被他扣押了。”说着,李重进将信递给吴观。
吴观接过信,凑到油灯下,仔细看过,回道:“使相,朱元恐怕是在观望,李璟目前只是动了将朱元调回江宁的意思,却还未付诸实际,下官以为,只有当李璟真的要撤朱元的职后,他才会愿意投降。”
李重进下了床,穿上木屐在帐中缓缓踱步:“我也是这般认为,想来是舒家灭门令朱元对我朝仇怨太深,劝降这条路恐怕还有变数。”
朱元在逃亡南唐前,本性为舒,其家族被郭威灭了满门。
吴观略作思忖,提议道:“使相不妨再想办法给边镐送封密信,上次那封密信他必然转呈给了李璟,不然李璟对朱元的态度不会转变得如此迅速。”
李重进一听,觉得很有道理,目光汇聚到吴观手中的信上:“那,就把这封信送给边镐?朱元的字迹李璟必然熟悉,这封信若是到了李璟手中,他应该会下令将朱元调回江宁,而朱元此刻已然不信任李璟,届时朱元除了倒戈于我外,再无他路。”
“不过这招也有风险,若是朱元知道我将他的信给了边镐,他是否会记恨于我,从而宁死不降?而且将这信直接送到边镐手中,是否会有些太过直白?从而让边镐与李璟产生警惕?”李重进对于是否用此招,还有些拿捏不准。
吴观思索道:“只要能将信直接送到边镐手中,他应该不至于将这信透露给朱元,而且此计过于直白也无妨,只要能将朱元动了倒戈心思这事让李璟知晓,以李璟那迟疑不决的性子,不说直接收押朱元,他也一定会将朱元调回江宁。”
按照吴观的看法,离间计就算直白也无妨,只要能让李璟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