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会书,李重进仍无睡意,干脆起身出了营帐。
营帐前方,是一小块空地,李重进晚上吃完饭后,总会在空地上漫步一阵,促进消化。
正值深夜,一弯弦月高挂夜空。
整座大营寂静无声,微弱的月光如同柔软的轻纱覆盖整座大营。
本该无人的空地上,却有一青衣人影,立在空地北面上,抬头望月。
李重进慢步到青衣人身侧,轻声问道:“怎么,想家了?”
青衣人自然就是吴观了。
吴观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转身行了一礼:“相公,在下确实是有点想家了。”
仔细算来,吴观已有三年没回沧州老家了。
如今正是九月初,很快就是契丹例行寇边的季节,沧州又处在抗击契丹的前线。
吴观很是担忧亲人的安危,但这几年为李重进效命,他颇为忙碌,实在抽不出空回家看看。
李重进抬头望向残月:“若是战事能在年前完结,我便许你回乡一趟。”
突然间,残月隐入云层之中,李重进心中叹息:照隐好歹还有乡可思念,而自己呢,却是无乡可归......
李重进的祖籍本来也在沧州,但自祖辈起就迁到了太原,
而如今的太原,乃是北汉国的都城。
李重进的亲人大多亡于战乱、疾病或是灾荒,与他同辈的,就剩下一个哥哥一个弟弟。
夜色太黑,吴观没察觉到李重进情绪的低落,听说自己有机会回家,他情绪霎时高涨,笑道:“那下官就先行祝相公大获全胜了。”
“大获全胜么?”
李重进收回目光,看向吴观,语气很是平静:“那还得看边镐是否上当。”
“若是那边镐不上当呢?”
这问题吴观憋在心里已经很久了,今日终于是说了出来。
“边镐不上当,那这仗就难打了。”李重进背着手,问道:“若是边镐不上当,你可有良策?”
边镐不上当,唐军内部就难以分裂。
唐军不分裂,李重进拿山上的五万唐军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吴观垂下头:“下官方才其实也在思虑此事,却一直想不出良策。”
弦月又从云层中窜了出来
李重进再度抬头望月:“既然想不出,那就别想了,我其实也想不出来,若是边镐不上当,五万唐军一直齐心协力,那待到来年开春,我便会向圣上请求撤军。”
李重进言下之意,若是周军未能取胜,便会一直与唐军相持到来年开春。
回开封过年,自然也是不可能了。
吴观轻声叹道:“我军在寿州城下蹉跎八个月,师老兵疲,而唐军士气高涨,确实不宜强取。”
身为掌书记,吴观主要是负责文书方面的工作。
对于战争,吴观了解不深,他也实在给不出什么有可行性的意见。
“所以我才坚决主张撤围,若是继续围在城下,士卒就得不到修整,士气也难以重振......”
李重进自顾自地说了一阵,突然低下头,打断道:“算了,这事也没什么好聊的,我想与你说说另一件事。”
吴观连忙回道:“相公请说。”
李重进思忖了一阵,徐徐说道:“若是此战能胜,郭荣势必会找借口催促我回开封,并将我调换驻地,而待到淮南战事一了,郭荣就会筹划对契丹开战,届时沧州恐怕会沦为战场,你回乡之后,尽快将家属都迁到我的新驻地。”
此时惯例,节度使驻地两到三年一换。
李重进任宋州节度使已超过两年,也该到更换驻地的时候了。
若是李重进能击溃南唐援军,夺取寿州城,郭荣必然会招李重进归京,并趁机调换李重进的驻地。
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李重进携战胜之威,拥兵自重。
而郭荣一直以来深恨契丹夺走幽云十六州,李重进熟知郭荣性情,知道郭荣早晚要对契丹开战。
吴观颇感惊讶:“与契丹开战?郭荣竟有如此胆气?”
“哼。”
李重进轻哼一声,脸上浮现不知是嘲笑还是称赞的笑容:“他向来胆大如斗,此战之所以拖到今日,不正是他郭荣轻敌冒进所致么?他干得烂事,还得我来给他解决。”
对于郭荣在战争初期的冒进,李重进是有很大怨气的。
但郭荣敢于将所有主力部队都派上战场,赌国运冒险,李重进又很是敬佩。
毕竟在乱世,唯有郭荣这种性格的皇帝,方能成大事。
当然,郭荣这种性子,也很容易坏大事。
吴观闻言,心有些乱了。
周朝要与契丹全面开战?
家乡沧州要沦为地狱般的战场?
这全然超出了吴观的预想。
若是稍有不慎,这周朝岂不是就亡了?
吴观一时间思绪纷呈。
李重进抬右手,轻轻拍了拍吴观的肩膀,微笑道:“行了,今日你就先去歇息吧,眼下,与伪唐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莫要多想。”
“是。”
吴观刚要抬腿,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连忙说道:“相公,则平赵普的字从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