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县衙里,张谦和提着两条肉脯,在高锡的带领下,进到公廨。
高锡将头探出公廨,左顾右盼,见无人在外,合上房门,转头看向张谦和,不耐烦地问道:“你家郎君让你过来,就为了送这两块肉脯?”
张谦和将肉脯放到茶几上,从胸口摸出一个信封:“送肉脯只是幌子,我家郎君让你想法子将这信送给窦留守,而且要尽快。”
高锡伸手接过信封,疑惑不解道:“要我将信送给窦留守?这岂不是多此一举?你直接去送给窦留守不就好了。”
张谦和对此同样有些疑惑,挠了挠鬓角,回道:“郎君就是这般吩咐的,我也有些不大明白。”
高锡低头看了眼信封。
信封上洁白无瑕、空无一字。
高锡在官场沉浮数载,当即意识到这封信的重要性,他将信封小心翼翼收入怀中:“你家郎君可还有别的吩咐?”
“我家郎君说,你务必要找个恰当的理由拜见窦仪,最好是用公务上的理由,这信,必须由你亲自交到窦仪手上,切勿交给旁人代呈。”
李延庆那抑扬顿挫的语气,张谦和模仿得惟妙惟肖。
高锡低头想了想,回道:“今日正好是窦仪召见洛阳城官员的日子,我可以向他单独奏事,你回去向你家郎君复命吧,我定会将此信亲自交到窦留守手中。”
......
每旬的头一天,窦仪都会召集洛阳城里二十几名文官,在留守衙门举行集议。
通俗点说,就是开会。
窦仪虽然有些怠政,但碍于御史留台的监察,该开的会还是要按时开的,这是彰显他勤于理政的面子工作。
集议时,与会官员须依次向窦仪汇报本职工作,洛阳城两个附郭县也可借集议协商两县政务。
若有需要,与会官员还可在集议结束后,请求与窦仪单独会面。
高锡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县尉,集议是他单独面见窦仪的最佳机会。
临近午时,冗长的集议终于结束。
窦仪掩嘴打了个哈欠,起身宣告集议结束,并例行公事地询问是否有人需要单独会面。
昨日傍晚,去偃师县接穆礼的老仆带回了穆礼的死讯。
这让窦仪一宿都没睡踏实,这也让他对今日的集议兴致缺缺。
按照常理,几乎不会有官员会主动提出单独会面。
但今日,却出现了意外。
窦仪正要回留守府补觉,坐下一名青衣官员起身道:“下官有要事向留守单独禀报。”
嗯?窦仪循声看去,是一张陌生的年轻面孔。
起身的自然就是高锡,他拱手道:“下官乃是新任洛阳县尉高锡,受留守京中旧识所托,带个口信给留守。”
高锡?
窦仪很快想起来。
范质曾在信中提到过,称这高锡是他的学生,特来洛阳协助窦仪对付十阿父。
但窦仪对此没怎么在意,读过信后便将此人抛诸了脑后。
毕竟高锡只是区区洛阳县尉,品阶低下,权力也不大。
这高锡刚入洛阳时不拜访本官,现在却突然提出要单独会面......窦仪略一思忖,转过身:“你随本官来。”
片刻之后,窦仪带着高锡进到了自己的公廨。
窦仪靠坐椅背,双手搭在扶手上,状似轻松地问道:“范相公让你带什么口信给本官?”
高锡立在窦仪面前,从怀中掏出个白色信封,双手呈上:“并非范相公的口信,而是李延庆有封信要下官转呈留守。”
“李延庆?”窦仪双眉紧蹙,伸手接过信封:“竟是他的信?嘿,他自己不敢来见本官,却要你来送信。”
窦仪以为,是李延庆因为倒向了十阿父,不敢亲自来见自己,便让高锡来承受自己的怒火。
当然,窦仪何等身份,岂会对区区高锡发怒?
高锡不敢直视窦仪,视线盯着脚尖:“李延庆说这信极为要紧,要下官务必亲手呈给留守,还不可让他人知晓。”
“极为要紧?”窦仪冷哼一声,撕开信封:“本官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要紧事。”
窦仪取出信封,只看了一眼,就惊呼出声:“什么,有这等事?!”
高锡闻声,抬起头,看向窦仪手中的信,他现在特别想知道信的内容,心里跟猫挠似的。
到底是什么,能让窦仪这位封疆大吏大惊失色?
窦仪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事态,轻轻咳了咳,对高锡道:“你先回县衙去。”
“是,下官告退。”高锡按捺住心中的好奇,拱手告退。
窦仪又看了眼信,叫住高锡:“且慢。”
高锡只得回到原地,继续盯着脚尖。
窦仪压住心中激荡,命令高锡道:“你先坐着歇息下,等会本官有封信要你带给李延庆。”
说罢,窦仪转身去了隔壁耳房,并重重关上了房门。
刚进到耳房,窦仪的五官就拧成了一团。
“十阿父...”窦仪咬碎牙根,这三个字仿佛是从石缝中挤出来般生硬冰冷。
窦仪只扫了信一眼,就意识到信中提及的两名河北信使,正是自己派去洛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