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重进的指示,吴观不加迟疑地回道:“下官这就去写。”
“不急。”李重进抬起右手,对翟守珣招了招:“你过来。”
翟守珣低着头走到姐夫面前,活像个埋头听训的学生。
“子琪,我且考考你出,此番朝廷若将李继勋罢职,这新的步军都指挥使会是从步军司里提拔?还是另派人选?”
说话间,李重进的目光依旧投注在地图上。
翟守珣仔细想了想,不太自信地回道:“我以为,郭荣应该会另派人选,不会从步军司里提拔。”
李重进肯定道:“你说的不错,郭荣这小子怎会放心步军司落到我手里?定然会再派亲信过来接手步军司。”
说着,李重进转身,双目凝视翟守珣,又出了一题:“那我再考考你,这新任步军司都指挥使,会是何人?”
“这...”翟守珣嗫嚅了一阵,终究还是没个头绪,无奈摇了摇头:“姐夫太过高看我了,这等难题,我如何能解?”
李重进走回公案后坐下,望向吴观,问道:“照隐,此题你能解么?”
吴观早就预料这问题会落到自己头上,心中已打好腹稿,不慌不忙拱手回道:“回使相,此题确实极有难度,下官也不确定能否解对。”
“无妨,说说你的想法就好。”李重进往后一靠,轻轻阖上双眼,语气很是放松,他就是想借此机会考校考校两名幕僚。
“在下官看来,如今的开封,唯有三人有可能出任步军司都指挥使。”一边说着,吴观抬起右手,伸出了三根手指头:“韩通、向训,以及袁彦。”
李重进轻轻睁开双眼:“为何会是这三人?”
吴观收回右手,微微躬身,侃侃而谈:“这三人皆得郭荣信赖,其中韩通与向训并无要职在身,韩通刚监修完罗城,向训则是刚从淮南领兵撤回开封,此二人,最有可能被郭荣选为步军司都指挥使。
至于袁彦,虽有要职在身,却是郭荣最信赖的幕府旧将,如今淮南局势扑朔迷离,为求稳妥,郭荣也有可能将其派来淮南接替李继勋。”
李重进轻轻颔首:“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不过,韩通与向训皆不可能出任步军司都指挥使,这两人早就是正任节度使,再来担任步军司都指挥使...”
“不大合适。”
节度使虽是此时武将的顶点,却也分为正任与非正任两种。
正任节度使拥有实际的驻地,譬如李重进,就实际拥有宋州的各项特殊权利。
而即将丢掉步军司都指挥使差遣的李继勋,其本官为昭武军节度使,是非正任的节度使。
按照唐代的地域划分,昭武军今四川广元市在目前的后蜀境内。
李继勋根本就不可能去昭武军任职,他只是空有其名,而无其实,每月的薪俸也都是死工资,远没有李重进执掌一州那般富裕。
步军司都指挥使这个差遣,一般情况下都是由非正任节度使担任。
韩通与向训,皆是正任节度使,再来出任步军司都指挥使,就有些掉份了。
“若真是韩通或向训来淮南,那就不是一个步军司都指挥使的问题了。”李重进冷笑道:“只可能是来代替我或者张永德。”
翟守珣试探性地问道:“那,郭荣会派袁彦来接替李继勋?”
“必然是袁彦,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郭荣,他现在只会派袁彦来,即便袁彦是根不可雕琢的朽木。”
李重进的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他与郭荣曾是亲密好友,同在郭威麾下效力十几载,这世间也确实没人比他更懂郭荣了。
吴观当即附和道:“若真是袁彦,那步军司将再无人可违逆使相。”
翟守珣也跟着叫嚣:“这不是显而易见?袁彦这厮,既老又无能耐,如何能与姐夫抗衡?”
“抗衡?”李重进笑出了声:“嘿,袁彦哪敢与我抗衡?”
嗯?吴观与翟守珣同时好奇地望向李重进。
李重进双手抱胸,徐徐道:“我比郭荣早几年从军,很早就与袁彦结识,此人看似持重沉稳,实则胆怯如鼠,行军作战向来缩在后头,所以才二十载不立寸功,但也保住了他的小命,让他等到了机遇。
郭荣只看出了他的无能,却看不到他的胆怯,待他来了淮南,我只需稍加恫吓,他如何敢与我为敌?”
翟守珣脸上浮现兴奋的笑容:“那郭荣这一招棋,岂不是反为姐夫做了嫁衣?”
李重进冷然道:“你以为我费尽心机,要将李继勋逐出步军司是为了什么?不将他逐出去,换上袁彦这样的纸皮老虎,我如何能继续掌控侍卫亲军司?”
说罢,李重进顿了顿,面色逐渐凝重:“但这还远远不够,我与张永德携手逼郭荣退步,这是有代价的,待淮南战事结束,我们两人必然会被剥夺军权。
在这之前,得将韩令坤也逐出侍卫亲军才行,这支军队必须牢牢掌控在我手中,未来如有动荡......”
夜色逐渐深沉,开封皇宫一隅的偏殿,君臣交谈仍在继续。
郭荣斜靠在御榻上,沉声道:“待淮南战事终了,朕便会将李重进与张永德明升暗降,剥夺军权,届时,这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