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李延庆面色骤变,马崇祚连忙拉着他,来到公廨角落的屋檐下。
马崇祚跺着脚道:“看样子是上头有人保高锡,他犯下通敌这等重罪却只落下区区五十杖,简直不可理喻。”
身为官场老油条,马崇祚一看到圣旨,就明白高锡有后台,而且还不小。
若是李延庆执意揪着高锡不放,那高锡这桩案子其实就与滁州没啥关系了,往后就是两人后台的对抗。
马崇祚拉着李延庆到角落来,就是想善意地提醒一下李延庆:这高锡靠山不小,还是谨慎为妙。
对于马崇祚的善意,李延庆自是一听便知,心中怒意出现的刹那,就被强行按下。
愤怒是没有意义的,李延庆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李延庆面色重归平静,拱手道:“此事我已知晓,多谢知州提醒。”
“唉,这事确实有些处置不当,但我等也只能先遵照朝廷旨意。”马崇祚略带歉意地说道:“李推官,还得劳烦你配合天使将高锡放出牢来。”
“这是自然。”李延庆嘴上应承得痛快,但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高锡在狱中的大放厥词,心里一阵不舒服。
但没办法,谁叫高锡背后是范质。
范质乃是当朝文官领袖,在朝中拥有非凡的影响力,李家没有必要,也不应该去开罪范质。
李延庆不由想到:今日晚些时候,父亲的密信应该就会到滁州,信中内容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让自己放高锡一马,自家正是需要扩充文官势力的关键时刻,范质可开罪不起......
前夜抓获高锡后,李延庆不忘抽空给父亲李重进写了封密信,今日正应该是回信抵达的日子。
马崇祚闻言宽心不少,他最害怕李延庆年轻气盛,对高锡不依不挠,到时候神仙打架,他这个凡人恐怕就会遭殃了。
“天使正在衙内,还请推官随我去见过天使。”马崇祚额头拧成一团的皱纹有所舒展,转身朝公廨走去。
天使...虽说知道这时候的天使指的是天子的使臣,但骤然听到这个词语,还是挺容易让人出戏,李延庆跟在马崇祚后头:“说起来,这位天使是何人?”
马崇祚佝偻着身躯,双手拢于背后,左摇右晃地缓步向前,一字一顿道:“这位天使来头可不小啊,乃是山南东道节度使安审琦的独子,安守忠。”
李延庆与安家订婚之事并未对外声张,因此马崇祚并不知道,这位安守忠正是李延庆未来的大舅哥。
安守忠不是在郭荣身边当殿直么?如果是他担任天使,那郭荣应该看过自己呈上的奏章,以郭荣那嫉恶如仇的性子,怎会轻饶高锡?李延庆心中怀揣着疑惑,跟随马崇祚进到公廨。
公廨里,身着绿色官袍的安守忠端端正正地坐在椅上,手中端着一碗凉茶,小口小口斯文地啜着。
安守忠昨日上午从寿州大营启程,日行三百里,飞驰滁州城,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疲倦。
马崇祚步入屋内,对安守忠拱手行礼:“天使,这位便是我滁州推官李延庆。”
安守忠放下茶碗,站起身,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三郎,一别经月,别来无恙。”
李延庆迈步向前,来到马崇祚身旁,对安守忠还以笑颜:“安兄依旧风度翩翩,令人仰慕不已。”
“咦,两位认识?”马崇祚看了安守忠一眼,又扭头看了李延庆一眼。
李延庆微微一笑:“我与安兄相熟已久。”
“既如此,那老夫就不妨碍你们叙旧了。”马崇祚也很知趣,与安守忠招呼一声,便让出了公廨,去旁边的耳房处理公务。
李延庆与安守忠隔几对坐,安守忠当先开口:“三郎,这次你在滁州算是干成桩大事。”
安守忠年轻气盛,自然想干一番事业,却因为家族原因,不得不在郭荣殿前效力,几乎不可能有立功的机会。
李延庆端起凉茶喝了一口:“功亏一篑罢了,好不容易将郑翰与高锡一干人通通下狱,结果朝廷不光要放了高锡,还要让他继续担任滁州判官,这以后我每日都要与他在衙门里撞见,当真晦气。”
安守忠劝慰道:“圣上见过你的奏章,本来想判高锡死刑,却被范相劝住了。”
昨日早晨,李延庆的奏章就到了寿州大营,由于郭荣的特别命令,淮南七州的奏章不必经由政事堂审核,因此这份奏章得以直抵郭荣的案前。
郭荣看过奏章,当即大怒,要将郑翰、高锡一干人等压到寿州大营斩首示众,以震慑淮南宵小,却被急忙赶来的范质劝住。
一番争论过后,原本要被处死的高锡就成了戴罪立功之身,只需挨区区五十杖即可脱罪,除高锡之外的罪犯,则由安守忠押解到寿州大营公开行刑。
由于安审琦出兵声援周朝,安守忠最近很得郭荣信赖,又正好在殿前司担任都头,麾下有一百精兵,足可承担押解之责。
不过争论的具体内容并未传出,安守忠也不知道范质是如何劝住郭荣的。
“我早就晓得这高锡是范质的党羽,却没想到范质竟会如此死保高锡。”李延庆至今都没想明白,为何范质会死保高锡。
难道就因为高锡曾是十三岁中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