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进给三子李延庆安排的亲卫皆为州军精锐骑兵,共有四十人,分为两个节级。
节级乃是州军中最低一等的编制,一节级通常为二十到二十五人,长官也称为节级。
此时骑兵都配有重铠,不过行军时为了节省马力,骑兵并不执矛披铠,每个节级各配备一辆驴车,用来运载铠甲和长矛,只有即将作战时才会换上铠甲。
所以,古代作战,设伏威力极大,因为伏兵以逸待劳、整装待发,而遭遇埋伏的部队则大多没有完成作战准备,连铠甲都没披上,很是脆弱。
周朝此时并未完全掌控淮南,为防埋伏,两名节级各派出五名轻骑,游曳在一行人十里外,以做预警。
两位节级一位名为朱良,是州军里的老油条,从军已有十八年;另一位名为钱长生,今年还不到二十,本是看守城墙的卫兵,因为机敏过人,加之李重进扩充州军裁汰老弱,被超擢提拔为节级。
李延庆为人亲和,没多少衙内架子,启程不过半日,便与两位节级混了个半熟。
不过因为与钱长生年龄比较接近,而且朱良较为木讷,李延庆对活泼的钱长生更为亲近些。
中午,一行人停下步伐,在路边寻了处无人的小院落用餐。
此时因为战乱,淮南地区大部分农民要么躲入附近城池中,要么就干脆携家带口往长江以南跑,城外的房屋大多就成了无人居住的空房。
李延庆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握着一块夹有干肉的烧饼:“钱二,你可知道,这滁州城里,目前是哪位武将驻守?”
“滁州么,容在下想想...”钱长生咽下口中食物,挠了挠头,这才回道:“滁州这会应该是殿前司的赵太尉驻守?”
钱长生不是很笃定,抬起手肘顶了顶身旁的朱良:“朱大哥,是这么回事吧?”
“嗯,是他。”朱良点了点头,继续大口消灭手中的烧饼。
“赵匡胤么?”李延庆若有所思:想不到滁州竟是赵匡胤驻守,自己与他当真有缘,此次滁州行也许会很有趣......
“赵太尉上月领五千殿前司铁骑南下,在清流关与降将皇甫晖对峙数日,最终击破皇甫晖攻克滁州城,这月初,皇甫晖被槛车送到大营,在下隔着槛栏见过他一面。”咽下一大口干燥的烧饼,钱长生顿觉口渴难耐,取下腰间牛皮水壶灌了口清水,接着絮絮叨叨道:
“听说,这皇甫晖本是魏州牙兵,后唐朝就参了军,那时还是唐庄宗在位,这皇甫晖赌博输光了本,干脆就带头造反,结果呢,还真给他成事了!新继位的唐明宗事后论功行赏,给他封了个刺史,结果到了后晋朝,他却投靠了南唐,还混成了节度使!简直没有天理!”
“这皇甫晖一张老长的马脸,尖嘴猴腮的,运气却好到没边,当真令人好生羡慕,还好,他刚被押进大营就归西了,不然圣上也许还会给他封个高官。”钱长生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老坛酸菜味。
此事李延庆在京中也有所耳闻,皇甫晖的人生经历确实堪称传奇。
靠着一次造反,从一介小兵擢升刺史;依靠一次叛逃,从刺史荣登节度使。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似皇甫晖这般全然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的匹夫,也只有在这礼崩乐坏的五代乱世,才能拥有开挂一般的传奇人生。
“世道崩坏,皇甫晖这等人才有发家的机会。”李延庆轻声笑了笑:“可乱世已经持续近百年,九州即将迎来一统,往后,就不会再有这等跳梁小丑横行的余地,钱二,还有诸位,没必要羡慕皇甫晖,我中原的力量已经足以碾压周边各国,往后你们只要在军中认真干,多得是出头的机会。”
说罢,李延庆转头望向钱长生:“兴许再过个十几年,你就能领兵灭一国,成就一方节度。”
“真的吗?在下当真可以成为一方节度?”钱长生惊呼,他参军虽然是为了挣钱赡养老母,但也有过成为大将的梦想。
李延庆就像个卖鸡汤的老营销人员,循循善诱道:“只要努力,一切皆有可能。”
“好耶!”钱长生兴奋得面红耳赤,向院内其他士兵炫耀:“衙内亲口说我能成为节度使!”
钱长生的举动引来一片哄笑,朱良略带不屑地瞥了眼钱长生:“快点吃完,要上路了。”
“切,一块饼罢了。”钱长生只觉浑身是劲,两口便将一大块烧饼囫囵吞下。
给马匹和拉车的驴子喂了些草料,稍作修整,李延庆一行再度出发。
自寿州往东南方三百里,便是滁州州治清流县。
三月二十五日清晨,李延庆一行从寿州周军大营启程出发。
经过三日跋涉,一路风餐露宿,二十八日上午,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滁州城西北方二十里的清流关。
清流关夹在关山中段,山高谷深、地势险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且南望长江,北控江淮,乃是北方进出江宁府的必经之路,又被誉为“江宁锁钥”。
李延庆骑着高头大马,带领一行人来到清流关下,仰头,一眼就看到了城门楼上飘扬的“周”字旗以及“赵”字旗。
“来者何人?”五丈城墙上的守军一眼便看清了关下士兵身着的周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