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也不怎么样啊。”郭荣百无聊赖地看着校场中射箭的矮个少年:“这都十五箭了,才中靶五箭,王彦超是怎么教儿子的?”
校场中正在射箭的少年,正是许州节度使王彦超的独子,今年刚满十七的王遵。
王彦超此时还在河北胡卢河戍边,并监修河道挖掘工程,妻儿子女皆留在京中。
郭荣又看了两眼,彻底没了兴致:“王遵下一个是谁?”
张守恩悄悄摊开掌心,偷偷瞧了眼掌心中的名单:“回陛下,是李重进家的三子,李延庆。”
“李重进的三子?”郭荣挑了挑眉:“朕记得你去过李重进府上,这李延庆不会也是与李重进一样的黑肥子吧?”
听闻是李延庆,郭荣突然想起了两桩往事:去年八月,赶赴宋州征收夏税的陶文举曾上过一份密折,称宋州那个“借贷与民”的法子与李延庆有莫大关系。
其二,郭荣去年巡查国子监时,曾在国子监内举行过一次考校,李延庆那篇老练的官样文章让郭荣有些讶异。
两相结合,郭荣认为李延庆就是个当文官的料。
可今日李延庆却出现在了校射比试的校场,令郭荣略感意外:莫非这李延庆还有一手好射术么?
“奴婢确实见过李延庆一面。”张守恩细声回道:“不过他外表不似李重进,反而有些...”
就在此时,王遵已经射完二十箭并退场,一名外形俊朗的少年昂首步入校场内。
张守恩一直盯着校场,见李延庆出现,当即提醒:“陛下,那就是李延庆。”
“哦?”郭荣眯着眼,看向正在校场中央调试弓箭的少年郎,只见他身材匀称,形如松柏脊如剑,身着亮色札甲,脚蹬黑色革靴,头上黑色绸带随风轻荡。
而且这少年郎的眼中透露出一种不常见于这个年纪的坚毅,郭荣虽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他能略微感受到这股熟悉的气息。
因为郭荣年轻时,也是如此英姿飒爽、志存高远。
“想不到啊。”郭荣不由感慨:“这李延庆竟有如此风姿,半点都不像他那黑肥子父亲。”
见校场正中的李延庆已经拉开长弓,郭荣问道:“这李延庆可有官身和差遣。”
张守恩略作思索后答道:“应该是没有的,奴婢记得他去年八月才刚满十五,且尚在国子监内就读。”
“嗯。”郭荣轻轻颔首,心中已经做了决断:如果这李延庆射术高超,那就赏他个八品的武官官阶,并调他入宫为殿直,在身边观察和培养几年,若当真文武双全,那就三四年后外放当个地方官,也好造福一方百姓。
对于真正的人才,只要忠心实干,郭荣向来不会吝啬官位与赏赐。
而且文武双全的官员,最适合镇守一地,郭荣是想把李延庆当封疆大吏来培养。
校场中央,李延庆张弓搭箭,锐利的眼神死死盯住六十步远的箭靶。
李延庆并不着急,静静地聆听着弓弦因紧绷而发出的轻微爆响。
片刻之后,李延庆的整个意识世界中,仿佛只余下自己、手中的弓箭,以及面前的箭靶。
四面八方的观众、脚踏的地面、头顶湛蓝的天空、以及飘荡的微风都失去了踪影。
时候已到,李延庆眼中精光一闪,右手拇指和食指骤然松开,一声惊雷,箭矢破空而出。
箭矢并未射中靶心,而是钉在了李延庆预想中的箭靶左下部。
“很好。”李延庆放下弓箭,低声赞赏了自己一句,右手顺势从箭袋中取出下一支箭矢。
很快,李延庆便射出了十六支箭矢,中靶十二次,且无一次射中靶心,其中甚至有两箭射在了靶边上,差点就未能中靶。
郭荣一直认真地关注着李延庆,见李延庆成绩并不算太出色,不由微微皱眉:“看起来较为一般呐,并无李重进和李延顺那般射术。”
张守恩附和道:“确实,这李延庆看似十六中十二,可有三、四箭都极为勉强,射术难称精通。”
“可惜。”郭荣叹惋道:“若是他射术也高超,那便是我大周之福了。”
对于人才的选拔,郭荣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郭荣坚信,精通武艺兵法者,必然射术高强,因为箭术高强者不光要身体健壮、耳聪目明,还需要有不为外物所动的坚毅内心,而内心坚毅者,掌握其他才能时,便能事半功倍,能力自然也就出众。
张守恩见郭荣情绪有些低落,连忙劝慰:“不过这李延庆十六都不到,还很年轻,陛下可静观之,待来年再看,且首位出场的安守忠可谓是文武双全,不失为一可造之材。”
“也是。”郭荣脸色稍霁,今日还算是有所收获,只要对安守忠多加栽培,并适当地给予他一些历练,那就未来可期。
首位登场的安守忠,在离场后便坐在了右侧看台上。
相比起北边高台上的郭荣,坐在低处的安守忠能够看得更细致些。
在精通射术的安守忠看来,李延庆的射术可谓是相当不错,捏弓弦的手臂能够做到纹丝不动,眼神也相当集中和锐利,李延庆只需再练上个一两年,便是妥妥的射术高手。
安守忠双手抱胸,心中暗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