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夫人听见这话, 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脸上还挂着笑呢,话已经有些被冲得磕绊了。
“邻、邻微说什么?”
柏清珩方才还侧一些身子, 这一会完全正了回来对着柏夫人, 郑重其事道。
“儿子说, 非怀乐妹妹不娶, 娶不到她,便终身不娶。”
“.........”
静了有一会,柏夫人的笑慢慢敛了回去。
都说知儿莫若母,柏清珩素来话少,淡泊名利,表面上什么都不计较,但他的性子,柏夫人最是了解。
他看似什么都不计较,但实则很挑很犟,若非他喜欢的,你就算摁了他的头, 他都不愿意去做。
认准的事情就认准了,谁都犟不动他, 就单说娶妻这件事情,柏夫人这些年什么招都用过, 汴梁城的姑娘都被她挑出花来, 一直往柏清珩面前送,这是丁点浪花都没激响。
说到怀乐,柏夫人是喜欢的, 可以说喜欢得不得了。
怀乐长得讨喜, 性子又软和, 虽然身子骨瘦弱,瞧着不大好生养。
单就凭怀乐让柏清珩看对眼这点,生不生养的,柏夫人也不计较。
可后来,谁知道啊,出这档子事,怀乐不是什么清白小流家的女儿,她是皇宫的小公主,还跟新帝有攀扯。
天知道,那天晚上破柏府而入,柏府的大门都被他踢碎了,前头的事情还没有理清楚,没过多久,自家的大儿子气息奄奄,浑身血迹斑斑被人抬进来。
柏夫人吓得哭了差点晕死过去。
后来的事情,柏文温就是要瞒,也找不到那么多借口去周全。
就跟柏夫人摊开说了个明明白白。
这到了头,柏夫人能说什么,她劝自己劝两个儿子最多的就是哀叹,和有缘无份。
谁知道,说到这个份上,柏清珩还是较真了。
他身上的伤都没好,抬手做点大动作,扯到了伤口都是要流血的。
郎中还说这个短刃刺入的角度很刁钻,只是没有那么深。
要是再深再偏一点,只怕肩胛那块的筋都要断了,日后抬手都难。
“儿啊,你听阿娘一句劝,别想着怀乐了,你和她没有缘分啊。”
“若是......若是你不喜欢舅家的表妹,不喜欢汴梁城的姑娘,阿娘去别的地方给你找。”
柏夫人坐到柏清珩身边,离他更近,想让他听进去接下来的话,更是声音压得低,怕隔墙有耳传到外头。
“下扬州,江南,普安,渔阳,或者去禹州,禹州的姑娘脾性软和,说不准会有几个和....和怀乐生得像的也有,咱们退而求求其次,阿娘都为你找,你就别这样钻一条路子了成不成?”
“这会要你的命啊。”这回仅仅是个手臂,那下回是什么?柏夫人想想眼泪就酝到了眼眶里。
“你要是有个好歹,阿娘怎么活?你弟弟自小生下来身骨就不好,三病两痛,饭都是掺着药吃的,阿娘看着他这么小,就受到这么多的罪,心里疼得不行。”
“咱家就只有你一个人身子骨好一些,将来也是要替咱柏家传替香火的。”
柏清珩终于给了一点反应,他和柏夫人平视。
柏夫人以为他听进去了,可柏清珩一开口。
“弟弟虽然身子骨不好,但也是被阿娘捧在手心里养大的。”
“可是怀乐呢?阿娘只听她是小公主,公主这个名号是好,可并非所有公主都是能够泡在蜜罐里长大。”
“小公主,在汴梁皇宫,几乎是没有人疼过她,别说吃饭掺合着药,她连饭都吃不上几口,虽是公主,日子过得比宫里粗使的丫鬟都不如,她之前比这时候都要瘦,猫点大。”
柏清珩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他在朝中任官的时候,听他上头的官员赴宴回来后提起过。
那年是在宣武帝即位。
上头应邀约的官员吃多了酒,出来外头吹吹风散酒气,在暗中亲眼见到当时还在宫内主事的怡贵妃。
处置了耍心计要拿怀乐公主博一些好的那桩子事。
耍心计的宫侍被处死了,小公主领了过来,上头官员瞧见了。
回去的第二日就跟柏清珩说起这件事,他说,“我竟然不知道宫内还有位小公主。”
“邻微你是不知道那位小公主有多可怜,瘦瘦小小没人要的。”
官员比了个高低,到柏清珩的肩臂。“喏,就这么点大,这么点高。”
“不受宠啊,过得比寻常人家的孩子都不如,寒冬腊月,她那衣裳也特别单薄,小靴也破洞了,头上素得紧,完全没有什么公主样子……”
柏清珩当时记得很清楚,顺着上头官员的这一番话,脑海里还想了一下这一幅画面。
衣衫褴褛的小姑娘,猫点子大,唯独认不清她的脸....
“弟弟尚且有阿娘疼,怀乐妹妹从来没有人疼过她,她如今这么大了,都是自己拗过来,好不容易快要好过了……”
柏清珩想起遇到她时,怀乐要冲上前来,那位新帝牢牢拽着她的手。
怀乐妹妹在他身边憔悴了很多。
她本来就胆子小,在这样的人身边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