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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鸭无序的浮水,在湖面上留下交错的涟漪。

但谁都无暇顾他,面前人占据了视线全部。

约莫两分钟后秦醉先回神,他扭开酸梅汤瓶盖递给向怀雪,懒洋洋地逗他,“哥哥行什么?”

向怀雪双手捧瓶,抿了一小口,配合乖巧答,“哥哥什么都行。”

骨节分明的手伸到脸旁,迫于帽子的阻碍摸不到头,转而轻轻捏了下脸,夸道,“好乖。”

就真的划了整个下午的船,累了就停在荫凉处唠嗑,景色大好,全是陪衬。

少年人谈天说地、百无禁忌。

他们从早上妈妈的煎蛋又焦了说起,谈到自己的人生。

“你以后准备学文学理啊?”向怀雪揪着片裙角摆动,悠然问。

秦醉直白地戳穿这桩少女心事,他含笑反问,“你这问的怕不是前途跟你吧?”

“……”向怀雪杏眼圆睁,娇嗔回,“那你怎么选?”

秦醉嗤笑,坦然答,“到时候你先挑,哥哥跟你选一样的。”

意料之中的回复,情理之中的选择,向怀雪不算意外,问她的话,她也一样,什么前途不前途的,都是未知的事情,面前这个人触手可及,没什么比留在他身边更重要了。

“说起来你为什么总自称哥哥?”她话锋一转。

秦醉靠着椅背滑下去,“因为我就是比你大啊绵绵。”

他喊“绵绵”的时候音色比正常讲话要低两度,稍沉,低音炮悦耳。

向怀雪哑口无言,她小名绵绵,没什么特殊含义,秦醉比她大五个月,早慧。

她抓周时候秦妈妈抱着秦醉过来观礼,在一众准备好的东西理抓住秦醉的手不肯放。

而秦醉则很给面子的喊了两声,“mian、mian。”

家里人觉得有趣又衬她大名,干脆就叫她绵绵了。

“好好好,哥哥。”向怀雪剥了颗薄荷糖扔进嘴里,含混不清的敷衍。

秦醉淡淡讨要,“剥好喂我。”

向怀雪睨他,“我以后想念新闻系。”

“念,我会跟你同校。”秦醉回,下一刻薄唇被球状硬糖顶开,薄荷清凉感在口腔里散开来。

夕阳余晖翻涌天际,湖上寥寥几句,定下两人后来七年的人生旅程。

也端的称得上是一诺千金了。

这都是后话,当下说当下的事儿,秦醉允诺载她划到吐,那天就真没有停船靠岸的意思,超时费用秦少爷不缺。

结果向怀雪肚子“咕噜噜”的叫喊起来,他就立刻加速登船靠岸找地方变成饲养员投食去了。

“我没有划到吐呢。”向怀雪慢条斯理的拒绝完贝勒烤肉,仰头揶揄。

秦醉给她夹爆肚,挑眉怼,“好好吃你的饭。”

中考完的假期没有作业,没有生存压力,夏日长的仿佛无穷尽。

怀揣着对高中生活的无尽向往,向怀雪与秦醉最常做的事是在家门口的茶馆里看书唠嗑……和打扑克。

茶馆老板是石油机械厂子弟,以前是向爸爸的学徒工,向怀雪和秦醉小时候总见到他,身旁还跟着漂亮的姐姐。

老板九十年代初辞掉国企工作,一个猛子扎下海,商海浮沉赚了不少,荣归故里,开了这家格格不入的茶馆,全是特大包厢,没有大堂,不接待散客,没有时下流行的相声评书表演的看台,随意过度,导致了门厅冷落。

总穿袭天青色长马褂,抄着把折扇摊在门口拿收音机听相声评书,一副不在乎赚不钱的闲散模样。

向怀雪时常无法把年幼时代哪个留着寸头,眉目英俊、朝气蓬勃的哥哥与这位葛优瘫患者联系在一起,可他们的确是同一个人。

这年头忙着少女怀春的向怀雪还不明白,改变不需要沧海横流,甚至不消许多年,转身朝往不同的路走过拐角,回头就已经很难很难了。

暴雨突如其来,噼里啪啦的敲窗,向怀雪顺手把身后的窗半掩上,秦醉则起身抖落散碎的瓜子壳,“我去厨房煮汤,想喝什么?”

茶馆老板献祭出口头禅,“随便你。”

向怀雪莞尔,“绿豆汤?”

立式风扇一百八十度转着脑袋,难纾解空气里的潮湿闷热,向怀雪按开电视机妄图与雨声对打。

“从他律走向自律,从执法走向立法。人类才可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注定要用它来寻找光明。谢谢大家。”[1]

掷地有声,不论听过几次都还是会心生出万丈豪情。

向怀雪抬眸,大背头电视机上青年们挥手动作如劈浪斩荆,播得是狮城大专辩论会集锦。

这幕是93年台湾大学对复旦大学,辩题是“人性本善,人性本恶”。

上世纪辩论赛风生水起,电视实施转播,向怀雪和秦醉是听着长大的。

“哎,绵绵过来自己加糖,我加了你又要说甜了。”秦醉左手端锅,右手糖罐,从半掩未掩的厨房里闪了出来。

天气昏沉,白炽灯把人打得明亮,电视里放着喜欢的节目,汤锅里水雾蒸腾,喜欢的少年正温柔喊着她的小名。

像极了影视作品里大团圆结局的落幕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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