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那边的窗里灯火渐渐暗去,归寂这一片长夜里。
墨隐转过身,抬眼望向魏恪:“好了,我们走吧。”
他们沿着一条溪流并肩而行,墨隐终究没忍住问道:“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
魏恪犹豫了片刻,说道:“凉州。”
他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
墨隐与他有幼时情谊,魏恪像是一座山,任凭风雨侵袭,他都将她挡在身下,为她遮去所有风雨。
即便他也只是凡人之身,也会因为太过疾厉的风雨而受伤。
但他从来没有退缩过。
多年的了解,墨隐很快就明白魏恪的欲言又止。她停下来,看着魏恪,笑得真诚:“没关系的。我知道军机不可泄,你不必与我说。我若知道了,反而觉得难受。”
月色为墨隐的脸庞覆上一圈清冷色泽,使她看上去格外美丽。
“墨隐。”
“嗯?”
“若你不嫌弃,等一切安定之后,我来娶你。”
话刚说完,魏恪眼中便流露出一丝悔意。
他真是一时冲动昏了头,居然对墨隐说出这样的话。
墨隐她每次看着贵妃的肚子,总是那样的开心,她应当也是喜欢孩子的吧……
可是像他这样的残败之身,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怎好让墨隐委身与他呢?
魏恪慢慢地低下头,心里酸得难受。
谁知下一瞬,他便听见了一声“好。”
他猛地抬起头,正巧对上墨隐含笑的双眼。
墨隐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
一夜之后,秦观月睁开眼睛,看着满目的红色,尤似还在梦里。
只有被衾上淡淡的濡湿痕迹提醒着她,昨夜的一切都是真的。
顾珩躺在一旁,支颐望着她,挑起她垂在枕上的一缕发在手中。
“夫人醒了。”
秦观月对这有些陌生的称呼感到不适,微微阖上眸子,意欲装作没睡醒的模样。
顾珩笑着看她,温声问道:“昨夜,还好吗?”
顾珩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在秦观月的耳中,一下便激得她睁开了眼。
“你不许笑话我。”
纵然顾珩什么都没说,她也下意识地以为顾珩就是在笑她。
顾珩不说话,吻上她的唇,一番激缠之后,秦观月面红耳热,而顾珩在她耳边低声道:“较起山川深谷,我一向更喜欢绵延不尽的河流。”
顾珩亲自打水为她盥洗穿衣,她则自然地享受着顾珩的侍奉。
毕竟,如今她已是顾珩明媒正娶来的夫人。
来到正厅,昨夜在礼宴上的一群人已坐满了两张桌子。
若云看见挽起鬓发、人妇模样的秦观月,颇为新鲜:“娘子来了。”
满厅的人都含笑望着秦观月,可秦观月被他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似乎昨夜的动静都被他们听去,他们是与顾珩一般在笑话她似的。
与众人一同用过早膳,秦观月想要回原先的宅子一趟取些东西,却被顾珩拦下。
再三追问之下,顾珩才告诉她,那座宅子已付之一炬,化为泥尘了。
秦观月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告诉顾珩,顾珩母亲的那对镯子还在那宅子里。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去找一趟,也许那镯子不怕火,还没被烧毁。
顾珩为她拭尽眼泪,抱在怀里哄了很久,秦观月才将将平静下来,可一想起来,她仍然不忿。
“可是那镯子是婆婆留给我的,再没有第二件了。何况……”
她抬眼看看顾珩,终究把那后话压了回去。
那句未说完的话是,那是你阿娘留给你为数不多的东西。
但她怕引起顾珩的伤心事,于是不提。
顾珩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痕,面色平静:“无妨,只要我们没有把他们忘了,有没有那对镯子,都是一样的。”
秦观月仍有些啜泣道:“可是万一婆母或许会怪我没有收好那对镯子。”
顾珩展颜笑笑,语气无比真挚:“得妻如此,已是李家最大的福分。即便他们泉下有知,也只会感到欣慰。”
吴嫔的孩子出生了,是一个女儿。
吴嫔听说秦观月的孩子要起名叫安渝之后,便给自己的女儿取名安然,这样既能与秦观月的孩子称作姐妹,亦寄托着她希望女儿安然长大。
吴嫔很喜欢这个女儿,亦感到庆幸。至少这样,她便不用时刻提心吊胆这个孩子的安危,害怕有人要置他于死地。
对于皇家来说,只有公主才能顺遂平安的长大。
秦观月的身子已经沉得走不大动路,哪怕吴嫔如今就被安置在她隔壁,只是这几步路的功夫,她都需要走走歇歇。
说来也怪,秦观月的孩子还未足十月,但肚子竟比吴嫔临产时的还要大些。且不知为何,她害喜也总害得更严重。
每当她吐完泪眼涟涟的时候,便会向顾珩撒气,责怪是他害得自己要受这样的苦。
顾珩站在一旁,什么也不说,只是任由她撒气。实则他宁可不要这个孩子,也不想让秦观月受这样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