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被摆在酒店房间的茶几上。
梁雯缩坐在单人沙发上,静默地看着窗外。
高楼林立,灯牌璀璨,巴黎市民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她还清楚记得,程铮霆的办公室位于南城地标性建筑的二十五层,站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可以俯瞰到最繁华的中心街和各类商场,仿佛是把整个南城踩在脚下,对面的巨幅广告屏上反复播放着程铮霆的脸孔。
只要一想到程铮霆,梁雯就会忍不住颤抖。
手中的玻璃杯半满,水波纹一圈圈荡漾开来,模糊了光影。
正因为梁雯对程铮霆心有余悸,所以才那般不愿提过往旧事。
她不怕剧组里对自己的任何非议。
但她不能不担忧昂德前途,不能不怕昂德的安危。
她到现在还深刻记得那个年轻的男孩儿。
刚进娱乐圈的那会儿,梁雯接到了人生的第一部剧,不是什么大制作,饰演男主角的演员是有过两部作品的新生代演员,原眼爱笑,是国内市场最喜欢的那挂少年,科班出身,年头才签了好的经纪公司。
本该有大好前程等着他的。
剧组内本就氛围融洽,梁雯拿的女配角色本就与这个男演员在戏中有不少对手戏,一来二去便跟这个年轻男孩儿熟络起来了,年龄相仿,共同语言自然多,对剧本也难得很有相似见解。
两人如朋友一般相处,真心实意。
这是梁雯为数不多觉得开心的一段日子。
谁知剧还未杀青,他便猝不及防开始走下坡路。
莫须有的绯闻黑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舆论声讨越发激烈,剧组临时更换了主演,他自此再也接不到任何剧目赫通告,经纪公司以雪藏之实打算耗死他,即便要解约还得面临巨额违约金的赔付。
偌大的圈子独独将他推到悬崖峭壁之上,毫无退路。
再后来,就是了无音讯,查无此人了。
很久以后,有人在大街上辨认出了他,正在风尘仆仆地送着外卖,二十来岁的少年已经沧桑了太多,眼神中早没了当年的神采飞扬,唯余麻木和十块,一潭死水仿佛他尚且年轻的人生。
敏锐如梁雯,她笃定这是程铮霆的“杰作”。
程铮霆的手段狠且毒,让这个小演员毫无翻身的可能。
而梁雯当初不是没去找过程铮霆求情,只是好像她越是姿态卑微,程铮霆就越是兴奋,甚至不惜带领着整个圈子,实行了只针对这个少年的驱逐,即使如此大费周章也要置他于死地。
每每午夜梦回,都是无尽痛苦的重现。
程铮霆阴森的声音会从四面八方涌入,令人窒息。
——牢牢记住,全是因为你。
——他会有这样的下场,都是拜你所赐。
——你总跟他有说有笑的,可真是碍眼极了。
程铮霆没有的东西,他也不许梁雯有。
譬如友情,爱情。
梁雯紧紧闭着眼睛,竭尽全力地想将自己缩成更小一团,海藻般的长发散落在皮肉消瘦的背上,像一朵妖冶的黑色大丽花,繁茂却已有衰败之相,又像一张编织得极密的网,网罗住她的一切。
过了不知多久,外面的灯光都熄了一半。
她这才缓缓起身,从行李箱的夹层中拿出了药瓶。
梁雯从一年半前就开始服药了,治疗失眠用的,但为了不产生药物依赖性,她只在进组期间或者过度失眠时才会少量服用,前者是为了拍戏状态不至于太颓靡,后者则是为了起码能活着。
开始只是偶尔一颗药,现在已经需要两颗了。
房间内最后一盏夜灯熄灭。
梁雯侧卧在床上,慢慢将自己蜷缩了起来。
凌晨五点刚过,梁雯烦躁地翻身下床,入睡时间不过才四个小时不到,中途还时不时会惊醒,她顶着憔悴的一张脸在卫浴间慢吞吞地洗漱,苦恼着药物的无效性,眉头皱得厉害。
原本定好的闹钟刚响起,就被掐掉了。
今早就要开始第一场戏的拍摄了,梁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垂眸挖出一大块遮瑕,侧过脖颈,开始仔仔细细地将那还未好的淤痕遮盖干净,她还不想在片场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骚动。
梁雯到达场地时,布景师还在布置场景,一旁的摄影灯光组才开始组架设备,大家都各有分工,井井有条但也匆匆忙忙,一个人要顾着好几处,简直分身乏术,梁雯也不想闲着,上去想搭把手。
场内大部分的普通工作人员都是第一回见梁雯,自然不认识,经过身边时会盯住瞧几眼,也是因为梁雯长相太出众的缘故,因此还接连引发了几次小小的事故,有个年轻女孩儿心不在焉忘了看路,傻傻地撞上了门框。
梁雯无奈一笑,赶紧过去询问是否要紧。
女孩儿懵懵地揉着脑袋,摇摇头表示没有大碍。
梁雯不太放心,本想拉着女孩儿到一旁的休息区坐着歇一歇,谁知女孩儿怎么都不肯,满脸担心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凳子,那是她刚刚正在搬运的道具,“可是,我还没完成工作……”
女孩儿还没说,就痛得捂住了额角。
“你这样,可暂时没法工作。”梁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