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说话的人忽的变了。
只是两个字,低沉又清冷,像一把利刃将那几声不堪的话尽数撕开,稀稀拉拉的笑声也沉默下去。
抱着书的手开始发抖,顾知意紧紧咬着后牙绕开黄毛迅速转过弯走进小胡同。
那胡同一连排有好几家,旁边有一颗巨大柳树,柳枝垂摆,遮挡住她大部□□影,黄毛只看了一眼便被人喊了过去。
少女长裙到膝盖,露着一截冷白的小腿,纤细娇弱,尤其是脚踝。
他走过去跟旁边人比划:“这脚踝还没我手腕粗?真绝。”
在走进胡同那一刻,顾知意回头看过去。
阳光耀眼,几人簇在一起形成大片阴影,那阴影里有人走了出来。
他穿着黑色短袖,手抄在蓝色校服裤里,板寸头发,低着头从兜里掏出打火机。
咔哒。
一簇小火苗窜出。
叼在嘴边的烟头凑上,星星点点,一缕白烟打着旋儿在四周散开,烟雾缭绕里她看不清他的脸。
顾知意提着一口气猛地进门,而后躲在门后不敢出声。
“吓着人家了。”他的声音平静清淡,像一滩死水,静谧流动却又让人窒息。
几个人顿时噤了声。
那黄毛低声道:“真正,是个好学生样儿。”
“你还嫌不够麻烦,好学生都麻烦!”有人踢了他一脚,分过去一支烟。
“你他妈……”黄毛蹭了下鼻尖,眼神落在旁边人身上,忽然笑开,“我给俞哥面子,你算哪个?”
那人脸色一变,没出声。
沿边小路被阳光晒得发烫,水洼热气腾腾向上,少年抬脚避开,夹着烟的手落下,微微抬起头站定。
暗红色的木质门有些掉漆,显得破烂不堪,被人半开一扇挡住光,身后仅仅是薄薄砖墙一隔,那几个人在她家旁边停下,鞋底碾过泥土的声音沙沙作响。
顾知意深吸一口气。
忘了呼出。
“俞哥,明天去不去天泰城?”有人吸了一口烟,话随着烟一起吐出。
顾知意下意识竖起耳朵。
半晌后被喊俞哥的人才回答,“不去。”
声调依旧清淡冷漠,毫无波澜。
“那我们走了啊。”
少年吸了一口烟,脸颊微微凹陷下去,挪开手,一圈圈白烟从薄唇散出。
“嗯。”微不可察的鼻音算是做了回答。
几个人应了声招招手离开。
门口恢复清净。
只听见树上蝉鸣声,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一阵微风拂过,碎发挡住她的眼睛,她抬手拨开头发挽到耳后。
顾知意轻轻喘出一口气,下一刻一盆水泼到脚边,她尖叫一声慌忙捂住嘴。
李娅萍端着盆站在门口皱眉看她,“别杵在那里了,也不觉得热的慌啊。”
“妈,你这水都倒我脚上了。”她离开角落把书放在旁边石桌上,挽起裤腿找到水管子拧开,冰凉的水冲在脚面上,心里的紧张感被冲淡几分,顾知意打量着院子。
院子角落里有一棵紫藤花树,攀岩上玄门屋顶叶子翠绿喜人,旁边的小平屋用的琉璃玻璃做窗,背阴处几缕光透过去留下点点彩色。
这露天的院子更是晒的人睁不开眼,她撑起手做凉棚,看向在屋内扫地的李娅萍,“今天我们就要在这里住下吗?”
李娅萍接着往院子里泼水,“不想在这里?”
顾知意摇摇头弯腰关上水阀,抬手把头发挽成丸子头露出白洁饱满的额头。
视线越过墙面,旁边的房顶也是红瓦。
啷当一声。
对门的门被人推开又关上。
顾知意眨了下眼,想起刚才瞥见的男生,极短寸头,黑色短袖,他站在那群人后面,始终低着头,她只隐约瞧见头顶的那个小漩涡。
眼前闪过那双夹烟的手,手指骨节分明,食指上贴着一枚创可贴,并着中指将烟圈在手指中。
她挪到门口,葱白纤细的手指紧紧扣着门框,探身往外瞧去。
老房子玄关外的入门隔断窄细,她稍稍探头便能看见对面那户人家的门口以及临街小侧门。
顾知意屏住呼吸。
不知道那个人还在不在门口。
她慢慢探出头去。
那人还站在门口阴凉地抽烟。
他的速度很慢,蹲在那里面无表情,可就是有一股生人勿进的气质围绕着。
少年右脸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疤,从那一侧鼻梁开始飞入鬓角,蓦然在眼尾处停下。
外面阳光很好,那道疤逆着光留下一道极淡的阴影。
顾知意缩回脑袋。
李娅萍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两个床单晾到旁边挂衣线上,笔直的长线从屋檐底下伸展到旁边屋檐下,被骤然搭上重物,长线弯成一个弧度。
“小意,后天要去学校,你的校服我给你放在凳子上了,你去试试合不合身。”
她的校服是李娅萍特意先从学校领回来的,这两天周末不用去上课,周一刚好需要穿校服,顾知意还没见过校服的样子,心里想着该不会和原来学校的一样,又丑又绿,她松开扫把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