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要追溯到2010年,甚至更早。
但他们之间的故事还是要从这年讲起。
动身前往江苏的最后一个周末,于胭在省队的教练员难得给她放了个短假休息。
北宁刚入秋,天气还有些燥热。
于胭将毛巾甩在肩头,提着洗漱包去公共浴室洗澡。那个时候质量好的淋浴器还没很普遍,但省队为了保证队员们能够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到紧张且又刺激的乒乓球运动中,硬是跑遍整个北宁,为浴室装上了最好的淋浴系统。
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室友们正好打开老式电视机,电视里跳出的频道是08年北京奥运会的乒乓球男单决赛的转播。
于胭瞥了眼电视机,拉下挂在肩上的毛巾随意地擦着头发。
头顶的老式电风扇嗡嗡作响,快速旋转的叶片同空气相撞发出一阵轻响。
随后震掉了几块摇摇欲坠的墙皮。
哼哧一下甩到坐在风扇底下的那个抱着西瓜的女孩脸上,而后顺着她脸滑进西瓜汁里。
“靠!什么破风扇!真是要命!”
旁边两个姑娘憋着笑意纷纷安慰她:“没事没事,再忍忍,过几天你要是能在全锦赛里打出成绩,接下来就有你享受的啦。”
那女孩明显被说服,抬眼瞥了她们几眼:“你们说得也挺对哈。”
她翘着手指将那片粘着瓜汁的墙皮捏出来,随即嫌弃地丢进垃圾桶里:“真是晦气。”
她搬着西瓜换了个位置,转头时看见于胭站在身后,便想要招呼她坐在这里。
于胭虽和她们住在一个寝室,但经常独自一人坐在角落或者直接避开有她们在的地方,但总拗不过这些姑娘的热情。
而这些热情的背后就是她们
——无情的嘲弄和玩笑。
这次于胭是亲眼见识到了,她昂起脑袋瞧了眼天花板,墙皮剥落的裂痕明显,她如果顺了她的意在这个位置坐下,指不定还要被砸。
她摇了摇头:“我就不坐了,我这脑子本来就不太聪明了,万一再砸出个好歹来,你不怕我到时候向你讹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吗?”
这招暂且就叫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于胭平时被散养惯了,倒也无所谓。
但那女孩见藏在心底的小伎俩被戳穿,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无语,又不是我砸的。”
“嗯,确实不是你砸的,但你明知道这个位置会有东西往下落,你还让我在这坐,不就是不安好心的表现吗?”于胭擦着头发,斜眼笑着瞧她,“这么想看我笑话?”
“……”
那女孩脸挂不住了。
半晌后她才抿嘴嘟囔了句:“不就是仗着自己爷爷很伟大嘛,在我面前能什么能,到时看你在赛场上还有没有这底气。”
于胭神色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垂眸插上吹风机吹头发,懒得同她讲一句话。
吹风机声响很大,再加上那女孩本就看她不爽,她也算是仁义至尽,忍了几分钟。
“于胭!没看见我们再看比赛嘛,你就不能声音轻……你声音能不能轻点?”
于胭微扬眉梢,没想到她会主动求饶。
头发已经吹得半干,她索性拔掉插头,让头发自然风干。
没有了吹风机的噪音,整片空间霎时陷入了一片沉寂中,只有电视机里时不时传出解说员激情澎湃的赞美和评价词。
“我们可以看见沈埸一直在攻击林晗俞的正手位置。”
“林晗俞的逆侧发球,沈埸反手拧,再拧,正手抽边线,好球!!!!”
“沈埸以微弱的优势赢下了第六局,现在场上比分3:3平。”
聚光灯下,男人面对对手发来的球先拧再抽,每个都是正击对方的弱点正手位。
额前渗出的汗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流过他紧绷的唇角,而后从下巴滴落。
“啪塔——”
汗水落到地上。
乒乓球在空中旋转、越网,而后擦着边线弹出场地。哨声响,第六局比赛结束,沈埸以11:9的微弱领先优势赢下这局。
男人将球拍放在球桌上,走到置物筐边拿起毛巾擦着汗水,场边的教练提前将水杯握在手中,见他走近后先是给他了个拥抱。
他接过教练手中的水杯,拧开瓶盖灌了几口水,许是消耗的体力太多,男人疲倦地靠着休息了会儿,教练则是在一旁源源不断地同他输送接下来的战术策略。
他听进去多少没人知道,但那刻赛场正中聚光灯的光悉数落在他的身上。
他懒散地撩起眼皮,双眼皮在眼睑上流利地扯出一道痕迹很浅的褶子。
他的皮肤很白,在光下更是亮眼。
他站得笔挺,那套黑色的球衣衬得他身形挺拔,盘在胸前的卧龙更是给他平添了股杀气。
于胭一刻没停地盯着电视机,即使这场比赛她已经看过无数遍,可当再次重温起来,她还是会感觉到心里的小鹿乱撞。
哨声响,第七局比赛就要开始。
沈埸将水杯敞开的瓶盖拧好,重新递还给教练,他捡起被随意挂在隔离栏上的毛巾准备转身走回场内。
身后的教练似是喊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