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济远在村民们的拥簇中遥遥地望着那棵桃树,快了,最多再有半年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是在为他们的未来而做准备,等到回了余家以后,若春一定能理解他的苦衷的。
这些事儿要怪也只能怪他那个嫡庶不分的爹了,要不是他爹拿桃花村来为难他,他又怎么会舍得让若春难受呢。
余家老爷偏宠庶子的事儿整个元城人尽皆知,他自己对此也毫不遮掩。
按理说余济远在及冠以后就可以参与家中生意了,但道貌岸然的中年男人并不想把家业交给这个令他感到厌恶的儿子,所以随意找了个借口就把他放逐了。
为了给宗族那边一个交代,余家老爷以考验的名义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只要余济远能让桃花村变得比田庄村更加富裕,那以后余家就由他来继承。
桃花村那时候很穷的,穷到年年冬日都会有人饿死或者冻死,村里甚至都没有自己的田地,要种地就得去租田庄村的地。
比田庄村更加富裕,这怎么可能呢。
这里唯一的特点就是桃花开得好,余济远尝试着带领村民们用桃花酿酒卖到别的地方,但也仅仅只能够维持温饱而已。
想尽了办法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到了后来他也慢慢地放弃了。
准备离开桃花村的前一夜,他想着最后再去看一眼那棵据说存在百年的桃花树,只是看了一眼,余济远就再也没能离开。
因为若春他选择了留下来,在这个荒芜贫瘠的村落中,若春是最生动的那一抹色彩。
看着坐在他身旁绣手帕的少女,余济远渐渐地不去在意余家的那些烦心事儿了。
直到一个失去了儿子的女人悲痛欲绝地撞死在了桃树上,平静的日子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桃树沾了血,若春也消失了很久。
那年若春的本体开出的桃花格外艳丽浓郁,村里的桃花酒也终于出了名,前来收购的商人络绎不绝,村民们的日子一下就好过了起来。
所有人都很高兴,只有他在担心若春。
桃树的花开了很久,直到秋天才渐渐落下。
若春也是在秋天的时候出现的,她说之前是因为树干沾了血,所以整个妖才昏昏沉沉地清醒不过来。
余济远告诉她,自己以后会多照看着点的,不会再让她的本体沾血了。
那棵桃树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后,村里的桃花酒也变得平平无奇了。
穷日子过怕了的村民们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能再让桃树开出那样的花,连若春自己也无法办到。
村里会算命的老瞎子说要活人献祭才行,当初就是树神收了那个女人的精血,所以才会赐神迹给他们。
起初并没有人去在意那个老瞎子说的话,但桃花迟迟不开,几个心术不正的人还是决定尝试下这个办法。
他们趁着夜色的遮掩,偷偷摸摸地把一个天生痴傻的人带到了树下。
第二日,桃树竟然在冬天也开出了花。
从那以后,村里的独居老人、傻子、疯子……那些没什么用的人都开始慢慢地消失了。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装作没发现,直到终于没有合适的人去献给树神之后,他们将目光转向了过路的客人。
看着越来越富裕的桃花村,余济远到底还是没有去开口阻止。
再等等,再等等他就能带着若春一起回余家了,明明他才是正房嫡子,他只是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
还没睁开眼,江钰衍就感觉有一簇刺目的火光在他面前晃动着。
耳边纷乱嘈杂的说话声,不但一句都没能听清楚,并且还使得他原本就有些昏沉的脑袋更加难受了。
他微微侧头躲开了火光照射的位置,缓了一会儿后才慢慢地睁开了眼,想要伸手去揉却发现手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稍微清醒点后低头看到身上捆着的麻绳时愣住了,他这会儿不是应该正坐在屋里喝酒的嘛。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难不成是酒还没醒?应当是了,毕竟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一棵桃树。
江钰衍以极慢的速度转头向着人声聚集的右侧看去,举着火把的村民乌央乌央地站了一大片,摇曳的火光将他们映的好似阴森森的厉鬼一般。
草,上次是遇见黑店,这次没想到遇见黑村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慌乱地环视周围想要寻找斐潋的身影,然而却在旁边的地上看到了那个还没醒过来的少年。
完了,他们三个中可就只有这一个能打的。
江钰衍努力地伸长腿想要试试能不能把人给踹醒,但在还没挨到斐潋时就忽然听见有人亢奋地大喊了一声。
“醒了一个!”
“正好也该动手了。”
“放血的东西呢?”
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江钰衍看着旁边还闭着眼没有任何醒来迹象的两个人,忽然就从心中涌出来了一股悲凉之意。
他,堂堂王都小侯爷,未曾想今儿就要命丧于此了。
估计死后连个草席都落不着,之前买的那个画着大闹天宫的金丝楠棺材也用不上了,当初为了买这个棺材他可是跪了三天的祠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