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娘生下来的时候不哭也不闹,本来以为是性子所致,可等到她大了一些后与常人的不同就逐渐的被发现了。
她听不到也说不出。
不过莹娘性子恬静手也勤快,从小就有眼色懂得帮着干活,所以在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的时候,虽然因为天生残疾而不讨爹娘喜爱,但过得也不能算是太差。
一切的改变是在她九岁那年发生的,那年莹娘有了一个弟弟。
所有人都很高兴,包括莹娘。
弟弟白白软软的,小手握住她的手指时会笑的眉眼弯弯。
莹娘更加的勤快了,哪怕是在冬日里为弟弟洗褥子的时候也照旧会搓洗两遍,一双小手被冻的发红发肿都没偷懒过。
她没有再让弟弟拉着她的手指玩了,因为感觉和弟弟白嫩的小手放在一起很违和,也怕手上可怖的冻伤吓到弟弟。
春日快结束的时候莹娘的手才好得差不多,但她已经见不到弟弟了。
爹娘为了二两银子就将她卖进浣花阁当丫鬟了,浣花阁是个青楼,这里买女孩儿给的银子向来是要比平常人家府里买丫鬟给的多。
莹娘没有什么想法也没有什么追求,有口饭吃能活着就行,更何况在这里当丫鬟吃的穿的可要比在家里的时候好多了。
她能吃苦也不怕脏,什么活儿都能做的干干净净的,再加上年纪小浣花阁从上到下几乎没有讨厌她的人。
然后莹娘死在了来到这里的第十年。
总有人觉得莹娘呆愣愣的有些傻,但她在徐妈妈给她换了新屋子送来新裙子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徐妈妈的意思。
她碰都没敢碰那条看起来就很金贵的裙子,慌乱地跑回了原本和别人混住在一起的下人房。
徐妈妈向来是容不得别人忤逆她的,把莹娘教训了一顿后拖回了那个房间。
她出生以来第一次住这么好的屋子,睡这么软的床,连桌上茶壶里的水都仿佛要比从前喝过的甜。
莹娘死了,死在了这间雅致舒适的屋子里,死的时候身上穿的是那条金贵的粉色软绸缎裙子。
她想啊,如果她不是又聋又哑的就好了,那样的话就能留在家里和弟弟一起长大了。
——
江钰衍最终还是一个人去了那间青楼,到了以后他甚至都不用说出女鬼的样貌特征,只说是一个又聋又哑的女人,那里的人就立刻明白了他是在说谁。
他花了一点小钱,那个据说对女鬼还不错的女人就把有关她的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女鬼的名字叫莹娘,倒是和她极为相符。
“莹娘她……这辈子挺苦的。”江钰衍皱起了眉习惯性地看向手中的镜子,但却并没有在镜子里见到那个粉色的身影。
“苦?”赵花魁轻笑一声抬手斟了杯茶,语气中是说不出来的意味:“来到这儿的姐妹们,又有哪个不苦呢。”
江钰衍没接那杯茶,多留了一张银票在桌上就起身离开了。
他走出浣花阁之后才在镜子中看到了莹娘的身影,方才来到这里时莹娘就一反常态的没有跟他一起进去,现在总算是知道原因了。
举着镜子能看到莹娘杏眸带笑地跟在他身后,放下镜子回头却只能看到空空如也的街道。
江钰衍没有回客栈,他在街上走了好久才找到了一家卖纸钱和金元宝的铺子。
狭小的店面里一叠叠串好的纸钱和金元宝挂的满屋都是,他拿出银票包下了铺子里所有的东西后并没有离开,一撩袍子就地坐下便开始烧了。
“愿莹娘你下辈子声音比黄鹂鸟还好听。”串纸钱的线都没拆就被直接扔进了铜盆里,扬起的灰烬落在了旁边的地面上。
“愿莹娘你下辈子耳朵听的比话本里的顺风耳还远。”捧着金元宝往铜盆里扔的时候江钰衍的衣袖不小心掉了进去,他眼睁睁地看着衣袖上的火星自己熄灭了。
拿起镜子,江钰衍戳了下镜子中莹娘的脸说道:“人生在世到哪儿都离不开钱,当然,鬼生应该也差不多,我多给你烧点儿,你拿去试试看能不能贿赂下鬼差到时候投个好胎。”
莹娘听不到他说的话,抱着膝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烧纸钱。
“愿莹娘下辈子能有一对儿心善人好的爹娘。”
“愿莹娘下辈子福乐安康一生顺遂。”
……
江钰衍带着莹娘在外面逛了许久,天色擦黑才回到了客栈,回去没多久就困得躺在床上睡着了,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
他摸出压在枕头下面的镜子想要看看莹娘这会儿在哪儿,但换了好几个角度都没照到她的身影。
匆忙下床连鞋都顾不得穿,江钰衍赤着脚在屋里转悠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她,忽然想起了昨日薄天师对他说的话。
莹娘这会儿应当是已经被鬼差接走去投胎了吧。
江钰衍走过去将用不上了的小镜子扣在了桌面上。
——
“天师啊,您看看我这个罗盘,是不是和您悬赏上画的一模一样。”一个小眼睛胖脸的男人拿着一个黑色的罗盘使劲往前塞,“您给瞧瞧我这个。”
斐潋躲避不及被硬塞过来的罗盘碰到了衣袖,新涂的黑漆在他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