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掉进井里的时候，夕玄本可以抓住她，但手刚探入井口他就停住了，他听到了一声嘶吼。
来自漆黑幽暗的井底的深处。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无祁。
魔界四凶之一，也是他的坐骑之一。八万年前，他便是靠降服它当上的魔界帝君。
可蛟龙狡诈，神魔大战时这畜生趁他不备逃了。
彼时天罡北斗哨尚未完成，他寻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它的踪迹，原来是在这里。
巧合么，夕玄眉心微皱。
思忖片刻，他抬手将笼罩的结界加固了一层。
应该不是巧合。
那些死怨之所以选择这里，应该就是冲着这黑蛟去的，他们应是想与黑蛟结契。
而听刚刚的吼声，明显比它巅峰之时更加强盛，人界灵气稀薄，短短三万年不可能精进至此，所以，契约应该已经成了。
夕玄眉心紧拧。
他得将它捉回去，可如今它与死怨结了契修为暴增，而井下逼仄，黑蛟又属水，他必然处处受限。
掐了掐指尖，夕玄看向朵朵。
只能…委屈那个小东西了。
心随意动，他手中青锋陡出，悬于井口。没有金焰包裹的剑身，锋刃上散发出凌厉的寒芒，像严寒最凛冽时的冰刀。
“哧”的一声，剑锋贯穿了朵朵的肩甲。
她闷哼一声，顿时鲜血淋漓，清澈的井水瞬间被染成鲜红，煞白的小脸在猩红的血水中浮沉。明明已经晕了过去，可小小的身体还是不自觉地颤抖蜷缩了起来。
夕玄薄唇微抿，感觉有一丝不自在，可具体哪里不自在，他又说不上来。
明明什么都没错。
这小东西是锦鲤，虽然现在已无气运，但锦鲤本身就是气运所化，对邪物来说。
是最好的诱饵。
好疼啊。昏迷中的朵朵不停地念叨着，脑子里回到了从前，刚到皇宫水殿的时候。
那时她还受着伤，也是肩膀。
被削尖了的竹竿扎了个对穿，是一个小皇子做的。
那个小皇子很讨厌，总是喜欢拿锋利的竿子在御花园里扎鱼，扎中了直接扔给狗。
好多小伙伴都是这样死的。
那天，她被扎中了。
躺在地上，她几乎能闻到狗嘴的腥臭，可就在这时一个小姑娘救了她，将她带到了水殿。
她后来才知道，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小女儿。
丹宁公主。
那时她还没有瞎，一双眼睛漂亮极了，像黑夜里闪烁的星星，像皇后凤头钗上璀璨的碧玺。
她会趴在池子边温柔地问她：“小鱼儿，你疼吗？”
但是有时，那条狗也会来……
它会趴在池子边上喝水，眼睛闪着精光，她都能看懂它的意思：把水喝光，吃了它。
都想吃它，可她不想被吃！
不想被吃！
剧烈的危机感袭来，朵朵猛然睁开了眼，一个猩红的大嘴就在身下，她倏地变回原形躲了过去。
与此同时，井壁铮铮碎裂，地动山摇，井水波涛翻滚，一条青黑色的蛟龙破水而出。
碎石飞溅，井口崩裂。
无祁冲出地面直上云霄，“砰”的一声撞上了结界。
停了下来。
夕玄眯了眯眼，提剑腾空而起，一人一龙径相对视。
“无祁。”
无祁的龙鳞都竖起来了，他搞不懂，他就是想吃条鱼，怎么还把这尊杀神给引来了。
“夕玄——”
“随本尊回去。”显然有被这条畜生冒犯到，夕玄眸色微冷，他不喜欢鬼祟喊他的名字。
水雾中，无祁喷出一口鼻息，似是想到什么，恐惧的情绪渐渐消退，抖了抖龙须舒展开身体，漆黑的龙鳞在太阳光下流泻出亮光，像最毒的毒蛇分泌的毒液。
一人高的姜黄色的眼瞳，紧紧地盯着夕玄。
“我为你效力五万年，可你身为魔君却对天界之人手下留情，灭杀死怨，削弱我魔族战力，所以，你不配为魔君。”
冷哼一声，夕玄嗤笑，“本尊早就说过，本尊不是魔。你们拥本尊为主便要守本尊的规矩。
不碰死怨，不搅人界，本尊便护你们周全，可你如今与死怨结契，便是自找死路。”
“要杀我，那就看你现在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话音刚落，无祁巨大的龙尾就朝夕玄拍去。
可他不躲不避，玄色衣袍陡然翻飞，金焰乍起，霎时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龙尾随之而来，刚接触到他便发出滋滋的响声。
井底的朵朵鼻尖皱了皱眉，闻到了烤龙肉的味道。
勉强睁开眼，环视四周，一个能容纳百十人的空地，“真没想到这井底竟别有洞天。”
朵朵咕哝着扭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丹宁？”
仿佛受到了召唤，丹宁扭头看向朵朵的方向，可眼睛却是灰暗的，没有丝毫光彩。
“小鱼儿，是你吗？”
看着眼前的丹宁，朵朵有些难受，鼻子酸酸的。她看得出来这是丹宁的魂魄，都已经三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