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回家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
何岁是从市里开车来的,路上大概花了二十分钟。她推开别墅的门,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周唱晚,她的宝贝闺女身上脏兮兮的,活像是刚从工地搬砖回来,还一脸的颓然失落,像是顶着烈日白干一天又被拖欠了工资。
周唱晚听见开门声响,稍稍仰起头,无力地抬了抬手臂,有气无力:“妈妈。”
她这一伸手,何岁立马就看到她手上缠着的绷带。
何岁嘴上抱怨,实则心疼地来到周唱晚身边,目光都落在她的手掌,抬手轻轻捏着她的手腕,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弄的呦乖乖?还有,你是啥时候回来的?”
周唱晚含糊道:“嗯……我在村里跑着玩儿,不小心绊倒了,地上很脏,手先着地,就……这样了。我昨天晚上回来的。”
何岁要拆开她的纱布帮她看看伤口,擦伤和磨伤可不一样,周唱晚怕露馅,马上皱了脸,手往回缩,嗷嗷直叫:“疼疼疼!”
何岁怕弄疼了她,立马松开手:“那去医院看看吧。”
周唱晚使劲摇摇头,拽着她的袖子撒娇:“不了不了,没那么严重,过几天就好了。妈,我好饿,我们先去吃饭吧,好不好?”
“行吧,”何岁叹气,觉得周唱晚是因为受伤了,所以很委屈,才哭唧唧地给她打电话,“你爸在家正给你做饭呢,我给你带了一些零食,在车上,咱们现在就走吧?”
怪不得爸爸没来接她,原来是在给她做饭。一听这话,周唱晚有力气了,她站起来胡乱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背包,先一步坐上副驾驶。
何岁在她后面把门窗都检查一遍,顺便给院子里的栽种的一颗小山楂树浇浇水,最后锁上铁栅栏,将车掉头,开出周村。
回市里的一路上,周唱晚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她妈妈脸上,目光呆呆的,有点空洞,思绪也不知飘到了哪里。
经过这两天的灵异事件,她忽然对这个看上去岁月静好的世界产生了一丝强烈的不真实感。
何岁今年四十多岁,长相和略显清冷的周唱晚不太一样,脸庞和五官都属于明媚大气的类型,鼻梁直挺,眉峰较高,眼睛大且有神,性格相对来说也比较好胜要强,所以即使她的眼角早已浮现出了皱纹,皮肤也在按照正常的速度逐渐衰老,但整体的状态就是给人一种无比自然舒坦以及精力充沛的感觉。
周唱晚很难想象到周唱早告诉她的关于父母的悲惨结局,在她的印象里,她妈妈无所不能,强大且坚韧。所以在她看来,即使末日降临,她妈妈也应该是顽强抵抗到底,绝不甘愿轻易放弃的那种人。
十年之后的时空里,究竟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爸妈坚持不过半年,连女儿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就彻底异化成了怪物?
她妈妈现在明明这么健康,明明近在眼前,伸手就能触碰到……
何岁被周唱晚盯得莫名其妙,她扭头奇怪地问:“你一直看我干什么?你是不是在学校出了什么事情?”
……知女莫若母。
周唱晚掩饰性地嚼了一口薯片,眼神闪躲,理不直气不壮:“没有,在学校能出什么事情,学校是最安全的地方。”
何岁将信将疑,她闺女她最了解,以往周唱晚露出这种呆若木鸡可怜兮兮的表情,那要么是考试考砸了,要么是在学校里闯祸了,但是今天她的状态比较反常,除了眼神奇怪以外,浑身上下隐约有种死气沉沉的厌世感。
各种和女大学生相关的新闻事件在她脑子里不停打转,让何岁心脏嘭嘭直跳,不得安稳:“你该不会……”
周唱晚歪歪头:“什么?”
“……借了校园贷吧?”
周唱晚沉默须臾:“……妈,这可不兴贷啊。”
她在手机里翻出钱包余额,把屏幕竖起来让何岁看。里面有几千块钱,其中除了剩余的生活费,还包含了前几天她爸妈各给她转的一千块钱。
“你看,我还有好多钱呢,合法的钱,用不着去校园贷。”
何岁这才放下心,不过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唠叨几句:“不管什么时候,如果你要是缺钱了,一定要跟我或者你爸爸说,不要去贷款,也别跟同学借钱,不太好。爸爸妈妈就你一个孩子,你想要什么,我们肯定能供得起。不过……你要是有一天真的借了贷款,也千万不要自己扛着,我们会帮你解决问题……”
这样的话周唱晚听过无数次,尤其是她刚上大学的那几个月,她爸妈生怕她一不小心误入歧途,每次和她打电话的时候,都要千叮咛万嘱咐,反复念叨,直到周唱晚都听腻了,她就会不耐烦地说:“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傻。”
可是现在,再次听到这些啰嗦重复的话语,周唱晚的心境忽然就和之前变得不一样了。她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觉得如果将来有一天她为人父母了,她也一定会如此不厌其烦地叮嘱自己的孩子。
她理解了父母对她的担忧。
正如她此刻担心着他们十年后的安危。
周唱晚没再表现出跟之前一样的敷衍态度,而是低了低头,轻声道:“嗯,我知道了。”
她倚在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