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正巧有事。”
曹郁面露疑惑,曹闲月不待他追问,便答道:“舟娘那日约我和几位闺中好友私下小聚。”
“那好吧。”曹郁悻悻收了话头。
与此同时,在徽京的另一头,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一个贩卖书画的商人徐徐打开了一副卷轴,端详了半响后,移目至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问道:“这是你作的画?”
那个少年忐忑回道:“正是。”
书画商人再次将目光移回卷轴上,捏着山羊胡,眯着小眼睛不住巡睃全画,嘴里不时发出啧啧声。
少年见他久久不说话,壮着胆子问道:“有何不妥吗?”
书画商人瞥了他清秀的容貌和陈旧的衣服一眼,没由来问道:“这位小哥年纪不大吧?”
少年被他问的有些莫名,愣怔了一瞬后,还是诚实应道:“某今年方十五岁。”
“那就更加奇了,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画工,不知师从何人?”书画商人放下卷轴好奇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道:“某从未拜过师门。”
“那你学画的技艺…”
“都是某在读书之余,仿古人名画揣摩着学的。”少年无有不答。
书画商人越发感到惊奇,少年见他似乎很欣赏自己的画作,试探的问道:“斗胆一问,经纪愿出多少资费收购此画?”
经他提醒,书画商人才想起对方是卖画来了,收好对对方画技的欣赏,端回正色道:“小哥这幅梅花虽有傲骨之姿,但笔法还是稍显稚嫩了一些,若放在家中独赏,倒还可勉强凑趣,但拿到行当里卖,却卖不上什么价钱。”
他摇着头,停顿了一下,看少年青涩,大胆压价道:“我可给小哥出价五百文钱收了这画,小哥若是不愿,就另觅他处卖画吧。”说完,他就收起了卷轴,要把它还给少年。
少年脸上显而易见的流露出失望,商量道:“就不能再高一点吗?”
商人捏准了他的心思,摇头晃脑道:“不能再高了,你到别处去问也是这个价。”
少年到底不如油滑的商人精明,又试了几次抬价都未能成功,想到了家中迫于用钱的窘境,只好答应了商人的价格。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达成。商人高兴的卷起画轴,依他的眼光看来,这幅雪梅图画的极好,起码能买个两贯钱,要是卖给达官贵人,那利头就更大了。对方就是初出茅庐,不懂价,才让他白得了个便宜。
那少年得了半贯钱,将它仔细的放进衣兜里,转身正要离开,就听商人在背后喊住了自己。
“小哥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商人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似乎在少年的身上发现了更大的价值。
少年脸上浮现困顿,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看出自己有难处的。
商人看穿了少年的心思,嘿嘿一笑道:“我方才看你抱着画轴在我铺子门口徘徊了许久,想是应该不舍忍痛割爱。若不是有难处,怎么会如此犹豫不定?”
少年被发现了行迹,耳尖泛起微红,支吾其词道:“不是…是。”
“是欲给心上人献礼,囊中羞涩?还是看上了什么贵重的物品,一时捉襟见肘?”商人笃定地敲着桌面。
少年的脸蹭一下更红了,连忙摇头否认道:“不是。”
在商人锲而不舍的追问下,他终究是绷不住解释道:“是家中长辈身染疾病,为了换些药钱,所以不得不卖画…”
商人收起了笑意,捏着胡须沉吟不语几息,尔后道:“原来如此,小哥好一番孝心,是我误解你了。”
“没…没关系…”少年急忙摆了摆手,反而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来。
“小哥如何称呼?”商人不再轻视眼前的少年,拱手客气问道。
“不才谢棠。”少年亦彬彬有礼回道。
“谢棠,我记住小哥的名字了。”商人重复了一遍对方的名字,夸赞道:“小哥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非凡的画技,若加以时日淬炼,未来不可限量。小哥下次如果还有佳作出手,可径直来我店中,我一定给小哥估高价。”
少年…不,应当是扮作男子的谢棠,听到此言豁然欣喜,对商人千恩万谢后,便离开书画铺子,转身入了惠民局买药。
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并非虚假,她的奶奶真的病了,所以她才迫不得已用自己的画换钱。
但她并不知道,在她离开书画铺之后没有多久,有一人从外而来,站在她方才站的位置上,在商人谄媚的奉承中,打开了她所画的《寒梅图》,从独占枝头的花骨朵看起,将整幅画的上上下下都仔细端详了一遍。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画的落章上,那是枚闲章,未曾表明作画者的姓名。
“他叫什么名字?”那人手里捏着画问道。他下颌长着一颗黑痣,身材微胖,衣着锦袍,身份应非富即贵。
商人躬着腰,回答道:“回翟大爹话,他叫谢棠。”
“谢棠?”那人眉尾一动:“怎么从未听过这个名号?”
“这位画手方志学之年,明珠尚在蒙尘时,因家中长辈患疾,才将这画送到小人这儿来,换个药钱。”商人将刚才从谢棠那探知到的消息,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告诉了面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