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是真的愁——怕被扣押,根本不敢直接去找南越王府的其他官员帮忙。又担心陌阡城的名门大族与王府利益勾连,亦不敢寻他们配合。想来想去只能来找首富,却也只能说有大灾,其余亦不能跟首富说得太明白。
毕竟,你让他突然半夜来跟首富说,日出之时,这陌阡城只怕要被鬼兵攻占了。
这玩意,谁能信啊???
谁见过真鬼,谁见过真阴兵。
包括他,一十大几岁的年纪,在昨夜之前又何曾见过真实的阵法、见过会消失的桥?
从小到大,他唯一见过勉强能算“奇人异事”,就只有童年好友洛南栀。
因为从小修行清心咒,洛南栀偶能用一些非常小的法术。
比如一种小小的符纸鹤。
小的时候,每次他在外探险迷路,不管丢在什么诡异的地方,洛南栀都能很快找到他。
就是因为那小小的符纸鹤,可以在关系亲密的两人之间短暂地传递心声。他拿一只,南栀拿一只,只要距离不是很远,都能传达。
而就在两个时辰之前,南栀留给他的那把疏离剑时,剑柄上就挂着一只小小的符纸鹤。
……
纸鹤告诉他,国师要招阴兵,城中百姓要遭殃。让他赶紧劝着所有能带的百姓出城,头也不回地跑。
纸鹤还补充,别管我,出城以后,你要头也不回地去找阿寒,阿寒一定有办法。
可就在邵霄凌适才求助富商无果,不得已只能自己动手,带着早已集结的回家商队开始发疯一般在陌阡城里走街串巷、
敲锣打鼓地扰民时,纸鹤却又突然发出声音。
“霄凌你快走。”
“快走,别再管任何人!顾苏枋为反制国师,在陌阡城下提前埋了巨血阵,一旦启动,方圆十里寸草不生,快走!”
“马上就走,一刻莫要耽搁,听话,快!”
寥寥几句终了,纸鹤的声音越来越小,再听不清。
邵霄凌一时愣在当场。
在他的眼前,漆黑的天幕之上,启明星正在缓缓降落。也许再过半个时辰,天空即将出现鱼肚白。
而他,身为一个无用吉祥物、洛州著名无能一世祖。此时此刻面临的,竟却几乎是世间最难的抉择。
他要选择是否相信,这个世上有从未见过的阴兵、屠戮全城的血阵。
要选择是听洛南栀的话,此刻带手下马上就跑,还是冒着被当成扰民疯子、被打被骂被抓走的风险,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而从小到大,他被所有人宠着惯着。
身上从未肩负重担。
“……”
“来啊来啊,洛州侯回家大酬宾,此刻起床送洛州侯出城,赠洛州豪宅一座、白银千两!都快来啊!”
启明星落了,天不知何时就要亮了。
洛州侯正在满街发疯。
而他面面相觑的手下们,也只能此刻听话跟着他发疯。
许多百姓被扰了清梦、十分憋气,隔窗大吼“再嚷嚷揍你!”,没有几个人真肯理他。
邵霄凌:“……”
幸而,那精神吆喝没引来几个百姓,却引来了昨晚才到城中的拓跋星雨和钱奎。
两人之前回了一趟洛州,后来又一起出来继续寻拓跋族人下落。
正好女官书锦锦开的胭脂水粉店最近陌阡香粉断货,就特意托他们路过时告诉邵霄凌一声,别忘记了帮她捎回来。
他们昨晚进的城,还特意去王府找邵霄凌呢,结果却没人在。
这下好了,一个洛州侯,加两个得力手下三人合体。两人倒是无条件纵容邵霄凌,只是钱奎深觉这吆喝不妥,什么豪宅一座、白银千两?太虚了,没人会当真。
钱奎:“免费洛州游了!当日来回,天亮之前出城,不收钱还倒贴五十两银,童叟无欺!”
叫了几嗓子,拓跋星雨觉得还不够好。
“南门山脚月神庙!洛州侯送钱了啊!童叟无欺,一人五两,人多得多,小孩翻倍,都来啊!限天亮以前领取,快、点、来!”
月神庙距里陌阡城,正好超过方圆五里寸草不生的范围。
豪宅太虚,五十两银子太假,而十两就刚刚好。
那毕竟是很多家中壮劳力大半个月的进账,诱惑自然不小,小孩子还给双倍,听到的百姓无论是睡眼惺忪还是将信将疑,真有不少爬了起来。
百姓陆续出城,邵霄凌则早早赶到月神庙,开始焚香祷告一堆跳大神,目的是拖。
必须拖。
一旦开
始撒币,拿到银子的百姓就会打道回府了。那就行,天亮之前,必须拖。
但是,倘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荒谬的噩梦闹剧……
那他洛州侯此番疯过,以后在整个南越,也就不用再